“為何不能?”裴璋微微斂眉,好似她才是那個奇怪的人。
她心不在焉地咽下茶水,暗暗嘆了一口氣,再不想同他說下去了。
自己是真敢想,他也是真敢說。
身陷樊籠之人,就像是籠中鳥,何談這些……
裴璋則溫著茶,輕壓手腕,又給她續(xù)了一杯水。
茶湯隨著溫?zé)岬撵F氣傾落,他的目光流連在阮窈隨意披散的發(fā)上,也凝思著往后之事。
他的前半生里,唯有裴氏長公子這一重身份而已。在父親年復(fù)一年的審視下,他不可松怠、不可下落,諸事皆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
可如今有了她,不論是肉體上的愛欲糾葛,亦或是像此刻這般對坐煮茶,原本寡味而枯寂的人生便也覺出些旁的樂趣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汕樵偃绾沃琳嬷良?,也無法令生者死,令死者生。
裴璋自是希望此生能與她聯(lián)結(jié)到老,可即便是他,如今也須得仰賴著天意。
財帛不過是死物、外物,她既情愿留在自己身邊,他也沒有什么是不能給的。
只不過……
裴璋又想起那夜阮窈被他攬在懷里,迷迷糊糊間所說的夢話,眸光微不可見地沉下了幾分。
*
入春以后,日光漸漸變得濃而暖。
城內(nèi)的道旁種了些杏樹,這陣子正開得燦若云霞,一片明晃晃的白。
南街最是熙攘喧囂,沿路有許多售貨鋪子,也是去外城的必經(jīng)之路。
阮窈坐于馬車?yán)铮窒破疳♂O蛲饪?,與之相連的回憶就像是春風(fēng)里的柳枝,悠悠然被吹拂起。
南街西側(cè)有座長生觀,東側(cè)有書肆,再往前些的小巷,便是她從前來過最多的地方。
巷子店肆林立,有賣餅的商鋪,也有賣冰酪的店家,游人絡(luò)繹不絕,在整個洛陽城都是出了名的。
她瞧得出神,眼睛一眨也不眨。
裴璋此次帶著她出來散心,難得也并未在車上看書。重云忽然在外叩了叩車壁,他頓了頓,轉(zhuǎn)而輕輕一拍阮窈。
“可想下去買些吃食嗎?”他溫溫地問。
阮窈聽他這么說,愣了一下,“我可以下去?”
“有何不可?”裴璋笑了笑,柔聲道:“需要我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