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的暖爐灑了香料,氣味幽甜,甚是好聞。她深深吸了口氣,也不知等了多久,困意漸而從四肢百骸涌上來,雙眼像灌了鉛似的睜不開。
……自己連著幾夜都不曾睡好,這會兒小眠片刻,想必齊慎不會多說些什么……
阮窈渾身好似一團輕軟的棉,眉目一松,便入了夢。
……
這一覺仿佛極為冗長。
她身子不斷往下沉,沿途風聲凄切,白晝與靜夜糅為一團,整個人如墮五里霧中。
半夢半醒之間,有一只冰涼的手掌,接連不斷地撫摸著她。
從發(fā)頂至發(fā)尾,再從后腦至脊背,絞纏不休,又與她的發(fā)膚嚴絲合縫。
像是湖底終年不見天日的水草,shi冷而滑膩,令她止不住地微微顫栗。
然而她再如何拼力,都無法睜開眼。
*
齊府迎娶的新婦在洞房當夜不翼而飛,再無半絲蹤影。
守在外間的兩名女使什么動靜也不曾聽到,只是再推門進去,房中哪兒還有新娘,倒是那柄鏤花團扇,仍被人隨意擱在榻旁。
風言風語越傳越邪性,有說齊府鬧了邪祟的,有說新娘并非人身的,也有說齊慎與旁人結(jié)了什么仇,這才使得妻子被擄走。
祁云當夜乍然聽聞這樁噩耗,急得五內(nèi)俱焚,一時間險些昏厥過去。
她自然是不信這些鬼話,可如今阮窈不見了,她忍不住惱恨齊府連個人也守不住,又不得不依靠著他們想法子尋人。
祁云見著齊慎就忍不住要啼哭,齊慎也只好慘白著臉強作鎮(zhèn)定地安慰她。
她心底實在是慌急得厲害,卻又像個無頭蒼蠅一般,連想要求救都不知曉該從何道來。阮窈只說自己得罪了權(quán)貴,卻從不曾說過那人姓甚名甚,如今全無線索,又上哪兒去大海撈針。
齊家連夜就報了官,齊慎又暗地里花費銀錢,四處尋門路打聽。
他日日見著祁云的淚水,再想起阮窈的笑眼,內(nèi)心也如同被刀割,連日無法安枕。
然而這樣活生生一個人,竟像是化作青煙消散了似的,就連頭發(fā)絲都沒有尋到一根。
他們最后沒了法子,齊父齊母竟從道觀里請回道士,在新
房好一番開壇做法,以求用法術(shù)一窺阮窈身在何處。
其中一名白發(fā)老道問得了阮窈的八字,掐指算過后,連聲道此女危矣,旁的卻什么也說不出了。
祁云本就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又因女兒的失蹤連日憔悴不已,一聽此話又是惱恨又是悲切,幾乎跳起來便去扯罵那道士是騙人的妖道。
齊慎又去拉勸她,最后幾人與這群道士吵得翻天覆地,連做法的壇子都被祁云給扔出了府門。
齊慎的父母心力交瘁,雖說人是在自己宅中不見的,可他們也算盡了全力,且一直尋不到人,阮窈還活著的可能性便十分渺茫了。
這道理誰都懂,故而齊慎的父母再勸他的時候,他也只能沉默地聽著。
而祁云不過是一名無依無靠的婦人,齊家心善,且本就對阮窈有愧,也情愿想方設(shè)法安撫她,往后也不會將她趕走。
祁云并非尋死覓活的人,流了不知多少眼淚以后,只得接受了齊家的照拂,又自行雇了車,去阮窈伯父的府上求他們幫忙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