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時候,”裴璋提醒他,“潛龍勿用。”
既無證據(jù),便等同于要冒風(fēng)險。且君權(quán)旁落,帝王便是相信,也是力不能支,反會徒勞生出心魔。
陛下這十年來重用裴氏,想以此約束太后與何家。裴氏手頭權(quán)勢愈發(fā)滔天,卻也就此成為以何氏為首的世家中人拔不掉的眼中釘。
世道渾濁,若要自保,便無人能夠獨善其身??伤麄兪稚斓梦疵馓h,更不該妄圖制約他。
且儲君之位空懸,太后一心扶持的三皇子荒謬無道,不堪大用,裴氏也遲早要墮入泥污中,身不由主。
本弊不除,則其末難止。
除非他有一舉翦草除根的把握,否則……不如待時而動。
裴璋眉頭微蹙,凝神權(quán)衡著破局之法。
“我午后便要啟程先行趕回洛陽。”陸九敘忽然說道。
“再不走就趕不上就任了,”他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說不準還能遇得上端容公主與何硯那小子的大婚……”
陸九敘忽的收了聲,一下子湊近了些,面色古怪地盯著裴璋的頸間。
“這仿佛是——”他雙眼一亮,“咬痕?”
裴璋微一斂眉,沒有否認,也不欲與他探討此事。
他正要出言,陸九敘笑得極為促狹,已經(jīng)一字一句的復(fù)述出了他當時所說的話。
“巧言令色、難安于室、并無此意……”
“你若無所事事,我可以讓人送你一程?!迸徼吧ひ魷睾?,話中卻分明有幾分隱約的警告。
陸九敘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起身本要走,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步子一頓。
“季娘子孤身流落在外,定然吃了不少苦頭,若不想方設(shè)法保全自己,又如何能活得下來。”他說著,難得也有幾分認真,“她要是有意于旁人,何必非要無名無分地跟著你,至少霍家那郎君還肯娶她……”
陸九敘的一番話,似乎為阮窈先前那些令他不悅的言行找到了頗為合宜的借口。
正如她辯解的那樣,她待霍逸并無男女之情,也無意同他糾纏,否則當初又何必假扮為伶人也要逃出來。而后的一系列欺瞞,也算得上是事出有因。
至于那玉佩,她雖說同他取鬧了一番,最后卻變成了求討節(jié)禮。
裴璋心上的折痕逐漸平復(fù),卻不喜聽到霍逸的名字,便朝重風(fēng)微抬了抬臉,示意他把陸九敘請出去。
“陸郎君、陸郎君——”
聽見輕呼的時候,陸九敘正站在檐下,用手撫著衣袖上的折痕。
“季娘子是來找伯玉嗎?”他同她打招呼。
阮窈乖巧地點頭,“聽聞陸郎君加了官,好生厲害——我先在此恭喜郎君了?!?/p>
“多謝美意,”陸九敘笑了笑,“我的加官比起來伯玉算不得什么,他這次回到洛陽,便會履任御史長一職?!?/p>
“如此……”她也笑盈盈地抬眼望他,粉面上出了些細薄的汗,忽而語帶關(guān)切地問,“郎君那晚在畫舫上不曾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