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醍醐下肚,阮窈又強撐著吃了碗莼菜雞絲粥。
她
這一病,唇齒間都泛著苦,自然沒什么食欲。
過往一年疲于奔命,飲食草草了事,能不餓肚子便已知足。而后在廟里住下來,亦是多食素齋,她比從前消減了不少。
如今有傷在身,短期想必不會被裴璋送走,更要努力加餐飯才是。
照顧阮窈的侍女名喚品姜,見她用了不少膳食,神色也變得歡快起來。
“裴公子那日可有受傷?”阮窈強打著精神,嘗試探問園里情形。
品姜點了點頭,“公子受了輕傷,至今仍在玉泉院里休養(yǎng)?!?/p>
阮窈將不曾動過的小食贈給品姜吃,繼而順其自然地同她攀談起來。
原來自己昏睡的這幾日,裴璋聯(lián)同四皇子蕭寄執(zhí)掌了燕照園。
當夜兵變,蕭寄早帶了人馬,與裴璋內(nèi)外相合。
赴宴的士族中人個個酩酊大醉,不知今夕何夕,驟然被兵衛(wèi)控制起來,三魂七魄險些被嚇掉了一半。
先小人后君子,待到再放出他們時,陸九敘又滴水不漏地安撫一番。而崔氏大勢已去,這些士族心里再憤懣,也說不了什么。
只是崔氏到底是百年世家,若真要連根拔除,文人的筆桿怕是要戳到帝王的脊骨上去。此次這樣費周折,想必也是為了懲一儆百。
品姜告訴她,崔臨是畏罪自裁而死,除此之外,死傷極少,裴璋只將崔氏全族收押,青壯男子則大多押送回洛陽,再交由圣上裁斷。
“……品蘭被人推搡傷了腿,裴公子便派了醫(yī)者為她醫(yī)治……園中所有侍女樂姬皆是如此,大家都很感激?!闭f到這兒,品姜俏臉微紅,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阮窈躺下聽她說,眼前映出的卻是那日淌了一地的肚腸。
生死攸關(guān)之際,自是要以命相搏的。
只是裴璋望上去并不像習過刀劍的人,君子六藝,那雙手似乎也不該拿劍……她實難將那夜的裴璋與當日神色溫和,遞予自己經(jīng)書的他相聯(lián)在一起。
“娘子好生勇敢,”品姜雙眼亮晶晶的,“娘子舍命救裴公子,不怪公子待你這樣好,送了許多補養(yǎng)之物和上好的傷藥來?!?/p>
阮窈不禁心中冷笑,面上還不能流露出來。
他的舉止在旁人看來,興許是無可指摘,畢竟自己身份低微,合該如其他侍女一般感恩戴德才是。
可裴璋倘若有一分關(guān)心她,又怎會來看她一眼都不曾,當真是個目高于頂?shù)馁F人。
“等等?!比铖憾溉换剡^神來,面色不由有些古怪,“你說……我舍命救他?”
品姜不解地點頭稱是,小聲說,“崔大……崔大人服罪前,說是裴公子命大,皆因有娘子舍身相護。”
阮窈好一會兒不曾說話,干巴巴擠了個笑出來。
她反復(fù)同自己說,這當然也算是件好事。
事已至此,她應(yīng)當抓住這些籌碼為自己規(guī)劃一番,才不算白流了這樣多的血。
可她肩胛下此刻仍泛著痛,實在是……憋屈至極。
“這件事旁人也都知道嗎,可有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