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出了反賊,盛樂城外也隨之陷入內亂中。
征戰(zhàn)至今,兩軍像是繃得死緊的弦,即使是勝方也難免會有傷亡,何況是幾乎到了絕境的叛軍。
何啟從前立于高堂之上,便口口聲聲要割地賄胡。如今被逼紅了眼,為求自身茍活,更是做出與外敵狼狽為奸的丑事,注定此后千百年都要被人辱罵唾棄,再無絲毫士族風骨可言。
幾日后,肅州被合圍。
信兵快馬加鞭趕來求援,只因城中惟有一名太守,如今領著少量兵馬苦苦據守,半步也退不了。盛樂的情況同樣好不到哪兒去,沿路驛站都出了事,通信受阻不說,胡軍更是派遣當今三王子親自率兵壓境。
戰(zhàn)火焦灼,縱使裴璋與霍逸再不對付,這幾日也不得不拋卻私怨,沉下性子商議戰(zhàn)事。
霍逸在北地已久,麾下輕騎兵較多,故此由他先去解肅州圍城之困,屆時再回盛樂支援。裴璋原本并非是去盛樂,如今卻無法袖手,只得轉而改向。
臨行前,他們派去的人仍舊沒能尋到阮窈,連她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
收到敵信的時候正是夜半,箭矢力透紙背,惡狠狠釘在營地之外的樹上。
霍逸最為厭憎此類事,見了只是抱臂冷笑:“果真是鼠雀之輩,戰(zhàn)場上見分曉便是,何必要耍這種不入流的招數。”
衛(wèi)暉從兵士手里接過紙張,信上除去寥寥兩行字,還纏著一枚紅色絹花。
望見這絹花,幾人都愣在原地。
裴璋直勾勾盯著這團嬌艷顏色,忽然上前兩步接過信。
他只掃了一眼,捏著紙張的手指就用力到泛白,手背青筋凸顯。
旁人退下后,裴璋沒有要與霍逸交談的意思,直接交代重風去安排車駕與人馬。
他與阮窈的關系早是人盡皆知,這些人抓她,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若能要挾他是最好,若不能,也要在戰(zhàn)前令他神魂不定,再拿她犒軍,以泄兵敗之憤。
“你是瘋了不成?”霍逸面色同樣發(fā)白,然而想也不想就去阻攔他?!拔覀兣沙鋈サ娜耸指緵]有查到相關信報,她究竟在不在他們手中還不好說,可你若真去了,又和送死有何區(qū)別,不過是平白惹天下人恥笑!”
裴璋聞言,也只是面無表情看他一眼,語氣不耐:“與你有何干系?”
霍逸死死盯著他,嘶啞著聲音道:“你要去送死,我自是管不著,可你莫要忘了你肩負的責任。我與你手中的兵馬,只能去援助肅州和盛樂,絕無第二條路可選?!?/p>
“薛將軍會領兵去盛樂,應敵之策亦會另做安排?!迸徼吧ひ衾涠粒瑓s答得毫不猶豫:“我會去尋她。”
“瘋子……”霍逸緊握著拳,眼尾也隱隱發(fā)紅。
裴璋置若罔聞。
若早知會如此……即便她會恨他,他也絕不放她先走。
他從前騙了她那樣多次,也總是不肯遂她心意來。那日眼見她當真動了怒,他才暫且放了一回手。
然而就這么一回,卻讓他追悔得仿佛連咽喉都被人扼緊,肺腑內不斷發(fā)苦。
如今阮窈失蹤是事實,即便他明知道這敵信是個誘餌,也無法視若無睹。
裴璋冷靜交代著軍務,指尖隱在寬大的衣袖里,時不時發(fā)
顫。
連帶著他的心臟也沉沉下墜,一張臉蒼白得近乎病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