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存竹樓。”裴璋拾整好墨具,示意重風(fēng)帶走?!?/p>
他頓了頓,“三日后,啟程去建康?!?/p>
此后兩日,阮窈早早守在閣中,可惜裴璋不曾再來。
可見此人性情便是如此,雖不會當(dāng)面言詞推拒,可行止上卻也半分不越矩。
而她故意落到地上的書,也并未令他有半分異樣,反倒引得自己莫名心虛。
阮窈頗為煩躁地揪了揪裙裾上的補(bǔ)丁。
她自小隨阿娘,生得一副好顏色。從前在瑯琊郡時,戀慕她的郎君比比皆是,從未像這般碰過壁。
若非魯郡之亂,她此時應(yīng)當(dāng)已和謝郎完婚,又何至于此。
至于裴璋……阮窈從前被阿爹逼讀《論語》,連孔夫子都云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任他再如何自持,難道還真能擯棄七情六欲……
她才不相信。
正想的入神,妙靜推開門,來藏經(jīng)閣尋她,“窈娘——這經(jīng)書日后再不必抄了!裴公子已將編繕好的完本交給了師父呢?!?/p>
阮窈愣了好一會兒,才將筆放下,又堆了個笑出來,“姐姐的腿腳可好些了嗎?”
妙靜微微笑著點(diǎn)頭,“自然是好了。走吧,師父有話要同你說,讓我?guī)氵^去一趟?!?/p>
阮窈聽聞住持尋自己,不敢耽誤,立時隨她起身而出。
沿路上,妙靜頗感遺憾,“不愧是裴氏的長公子,經(jīng)書剩下的殘頁不過十之五六,也不知他是如何辦到的……只可惜天妒英才,這般人物,竟拖著副病體?!?/p>
阮窈有意想要打探裴璋的事,附和完以后,又順著她的話問下去,“姐姐,裴公子既是高門子弟,又怎會擅于佛學(xué)?”
妙靜眼中亦浮起幾分疑惑,“許是因?yàn)榕峁拥哪镉H篤信佛學(xué),仙去前也是在寺里落的發(fā)。我聽師父說,他幼時還曾隨裴夫人在山上小住過許久?!?/p>
“裴夫人居然出了家?”阮窈錯愕不已。
近年來,上及高門,下至庶人,雖不再以儒為尊,皆好佛道,可身份尊貴之人自請落發(fā),仍實(shí)屬少見。
妙靜僅比她年長兩歲,削發(fā)為尼,想來也是有著什么不得已的緣由。
“旁的我也不清楚了?!泵铎o的聲音有些輕飄,“富貴人家,所思所想定然與我們不同,興許當(dāng)真勘破了紅塵——”
住持所居的寮房在靈山寺最東側(cè)。繞過齋堂,再沿著廊廡向前,便是東院。
甫一入內(nèi),阮窈立即瞧見石階高處的小亭里正有二人相對而坐。
她和妙靜同時止了步。
連日來春意漸濃,日光也晴暖了三分。亭旁的娑羅樹萌了新芽,映著紅墻,枝葉微搖。
天光之下,男子一身蒼青色寬袍,春風(fēng)拂得他衣袂飄動,身形如松如竹,直將周遭的綠意都襯作了無物。
阮窈瞇了瞇眼,裴璋似有所察,亦微微側(cè)目朝她們看來。
兇案公子的行蹤與她何干
正是春光如練的時節(jié),亭外茂林修竹,鶯鳥啁啾。有輕碎的步子夾雜其中,逐漸靠近。
女子一身布裙,跟隨著寺中比丘尼而來,安靜地停駐在階下。
她生得細(xì)弱,站在旁人身后,只愈發(fā)顯得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