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透入石隙的幾絲天光,他們勉強分辨日升月落。
重云不知從何處尋了點燭火來,總算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勉強可以辨物。
阮窈問過兩回軍營的事,在確信兵士不得不北上預(yù)先戰(zhàn)備后,神色難掩失落。
在這洞穴下待了兩日,說不上多苦,只是夜里睡得不好,連帶著一顆心也怎么都定不下來。
裴璋告訴她,此番來尋她之前,他便著人遞送書信給有所交情的望族求援,且薛將軍所率的兵馬亦會途經(jīng)此道回盛樂。叛軍早是強弩末矢,否則何須以她的名頭裝神弄鬼。
他們藏身于此,快則日,慢則半月,必定會有接應(yīng)。
阮窈從他的話里聽出撫慰之意,然而即便是這樣,她卻若有若無地察覺到,裴璋雖則對她極盡安撫,可也并非真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她素來要比他性急,而他常像是一潭沉寂無波的池水,如今卻也隱隱添了好幾道暗流。
她猜測著,裴璋興許是因戰(zhàn)事而焦心。他到底是將領(lǐng),如今兵馬遠(yuǎn)在盛樂城外,而他們不得不被困在這兒,他較之自己,必然要心切得多,便也乖巧地不再問。
無趣到幾乎要發(fā)瘋的時候,她就唧唧咕咕不斷同他說話。
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話,多是些瑣碎的絮叨,她用這種方式來疏解情緒??膳徼鞍蛋挡睾玫募痹辏路鹨矔谶@時反過來被她所慰藉,繼而抱住她,輕吻她的額頭、鬢角。
他退了熱,手臂上的傷口也總算沒有再滲血。阮窈也悄悄為自己鼓勁,畢竟二人此刻的處境還不算太差,一切應(yīng)當(dāng)都會好起來。
手掌與小腿的傷口漸漸不再那么痛了,她便生出想要沐浴的心思。
可泉旁就這么大位置,如今又與他朝夕相對,她沒法子驅(qū)趕裴璋,但也不愿讓他端坐在一旁看。
直至等到夜里,他入了眠,阮窈才悄悄然爬起來,輕手輕腳褪了衣衫下水。
破口染了水仍有些刺痛,所幸只是皮外傷,冬日里也不必?fù)?dān)憂感染。
她抬手解去發(fā)帶,滿頭青絲散落而下,還帶著幾絲涼意,激得她縮了縮肩膀。
下一刻,阮窈忽然聽到些動靜。
意識到是腳步聲的時候,她趕緊回過頭,連忙把身子縮在水里。
“你怎么醒了?”她實在郁悶得很,這會兒只露了個腦袋,盯著前方熟悉的身影。
燭火自然是熄了,阮窈瞧不清楚裴璋的神情,也不知曉他要做什么。
隨后,他默不作聲便開始寬衣,很快也舉步踏進(jìn)泉里。
阮窈想要別開臉時,已是晚了。她的目光要遠(yuǎn)遠(yuǎn)快于此時腦袋里的反應(yīng),臉頰很快就漲得通紅。
裴璋身上寸絲不掛,卻仍是神態(tài)自若的。他從側(cè)面貼上她,墨發(fā)散落在肩后。
“為何不喊我?”他似乎還略有不悅。
水面上不斷蕩著漣漪,阮窈看了他一眼,有些惱,可也無奈得很:“你不是洗過了嗎?你洗的時候,我可沒有吵擾你?!?/p>
不知是因著水溫,亦或是別的,裴璋耳尖微微泛著紅,聞言,慢條斯理地道:“我擔(dān)心你出事,自然要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