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仍舊安靜地立在原地,聲音很輕:“他們父子皆非甘愿受人脅迫的脾性,若過于刻意,只會適得其反?!?/p>
重云緊抿唇,又沉默著退下。
裴氏和霍氏于朝堂上并非是同一政派,長平王更是娶了何氏女,故而少有人知曉裴筠與他少時也曾互引為摯交。
長平王領兵駐守北地多年,自是通曉胡人諸多風土民情。裴筠給裴璋所下的毒來自胡地,幾年之前,裴璋便順著某些蛛絲馬跡查到了長平王這條脈絡上。
然而此事沒有憑據,且無法挑明,他手中又掌有重兵,并非是易于之輩。裴璋派出尋藥的人手如今仍在胡地,倘若能夠有所收獲,總要比與長平王兵戎相見來得
好。
阮窈真的想不到,兵營里居然也有可供她沐浴的地方。
西帳中置有沐桶,裴璋甚至叫人備好了熱水,還不知從何處買來一套簇新的裙衫,供她浴后換下舊衣。
這營帳內還有意設了圍簾,故而光線昏暗,外頭的光亮透不進來。醫(yī)女等在一旁,見她身上所穿的衣袍過于寬大,脫去時還伸手幫了她一把。
沐浴過后,阮窈扭頭看了眼桶里的水,總依稀覺著有幾絲紅,約莫是身下還在出血。
她瞧得有些犯惡心,連忙伸直脖子,不再看。
裴璋讓人送來的衣裙,恐怕已經是北地最為柔軟的料子。更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套裙子終于不再是粉色了。
他是當真喜歡粉色,從前自己隨他住在別苑里,一打開柜門,入目出總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粉,艷若云霞。
哪怕她膩味得想吐,他仍不覺得有哪里不對。
阮窈換上藤蘿紫的裙衫,又蹙眉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腰。方才許是洗得久了,這會兒竟覺著身上有些使不上力氣,到底是剛小產不久,比不得以往。
忽然,等在圍簾外的醫(yī)女低低驚呼出聲:“啊——”
“怎么了?”她強打起精神,繞出圍簾。
只見醫(yī)女手上抓著她沐浴前換下的衣袍,衣料本是霜白色,可袍下卻染了一大片暗紅色的血,遠遠望過去,像是某種頹靡的花,格外刺眼。
阮窈愣了一下,想著方才浴桶里的血,臉色微微有點發(fā)白,又去找她換下來的褻褲。
然而她再見到褻褲上同樣也是血跡斑斑,強烈的不安隨之涌上心頭,甚至讓她連腿都有些發(fā)軟。
“娘子這下紅不止,氣血重虧,趕緊躺下才是,絕不可顛簸受累,否則日后輕則月事衰竭,重則子嗣艱難……”
醫(yī)女神情嚴肅,而阮窈怔怔聽著,手下意識揪住自己的裙子,聲音都情不自禁地發(fā)起顫來:“這……要如何治?”
她話音才落,又有一人進了賬。
來人一身青黛色衣袍,日光隨著他掀起帳簾的剎那映進來幾縷,很快帳中重又變得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