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撩開車簾一角,見城門和里門都懸著被宰殺的牲畜,用以祭祀四方神靈。
頭頂?shù)纳n穹一片灰蒙,天色這會兒愈發(fā)顯得昏沉,涼風(fēng)刮得殘肢時(shí)不時(shí)晃一下。
他長眉微皺,很快收回了目光。
明天是祭禮的正日,陛下夜里于宮室內(nèi)設(shè)齋宴,百官須得與會。
齋宴非尋常節(jié)慶可比,氣氛威儀嚴(yán)整,入目處并無任何酒水葷腥。
開宴之前,殿外輕巧走入數(shù)名素服宮婢,人人手上都托著古雅的玉杯,杯內(nèi)呈有表征持齋的凈飲一盞。
待人人都飲下這盞凈水,齋宴才算開席。
禮文冗長,且不得接耳。
裴璋的坐席就在天子之下。他目光中途掃過下首,多數(shù)人的眼底都露出幾絲索然。
四皇子蕭寄坐于右席之首,二人視線相交,彼此略一頷首,算是見禮。
蕭寄眉目明亮,氣度比之去歲在建康時(shí)又沉穩(wěn)了兩分。
裴璋身體較為病弱這件事,在朝野不是什么秘密。故而齋宴一散,好些素日里與裴氏有往來的官吏都上前來施禮問候。
他自然也不能輕慢,待逐一回禮過后,外頭暮色早已黑沉欲壓,連宮燈也顯得有些昏暗難明。
走出設(shè)宴的宮室,裴璋擇了條僻靜之路回寢居,誰想不等他走出多遠(yuǎn),竟遇見了一個(gè)意想不到的人。
女子黃裙金釵,裙角以五彩絲線繡著朵朵怒放的牡丹,被燈燭一照,便泛著淡淡金光,雍容貴重。
她顯然走得有些急,一手正扶在自己的小腹上,見著他也是一愣。
端容公主步子滯了滯,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走了上來:“裴伯玉!”
裴璋目光在她腹部微微一凝,繼而又很快就轉(zhuǎn)開眼。
“公主有何事?”
端容公主唇線緊繃著,目露狐疑地看著他,壓低嗓音問道:“我且問你,阮窈可是被你藏了起來?我派人去過她原先住的那宅子,得知她早不在了……”
“此話是公主想問,亦或另有其人?”裴璋看她一眼,沒有否認(rèn),而是淡淡問了句。
她眉目中透出一股不贊同的怒氣,緊接著,音量也拔高了幾分?!氨闶桥匀讼雴柹弦痪溆秩绾??且我與她也算有些緣分……”
“你好歹也是裴氏的少主,雖說她身份低微,可你若當(dāng)真在意她,總該給人家一個(gè)名分。否則天下之大,自有旁人也喜愛她,又為何非要與你在一處……”
裴璋不至于因?yàn)檫@番話就動怒,可想起霍逸,仍是不由一斂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