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她察覺到裴璋正望著自己,再來不及多想,只連忙故作歡喜地點點頭,立時便要朝屋外走,手臂卻又被他握住。
她疑惑地抬頭,見他凝眸打量著自己的發(fā)髻,很快又不緊不慢地牽著她重新坐下。
裴璋為她除下滿頭珠翠,繼而甚至還細致地編起發(fā)辮來。
阮窈愣了一會兒,想不到他還會為女子編發(fā),“公子難不成還學過梳發(fā)?”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話語里有幾分失笑,“自是不曾學過?!?/p>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裴璋又同她說道:“兒時??词膛疄槟赣H編發(fā),大抵知曉該如何做?!?/p>
他的十指初時仍有些生澀,可很快便流暢起來,好似當真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阮窈自小就最是不擅長這些,實在不明白怎會有像裴璋這樣好似一點即通的人。
可這世上哪有事事盡如人意的道理,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也會有何苦尋不得的東西嗎?倘若讓他也感受一番受制于人、力屈計窮的滋味,他又會作何反應(yīng)……
“可是感到痛嗎?”見她忽然不吭聲了,裴璋又問了句。
阮窈迅速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否認了。
他將她發(fā)上的發(fā)釵卸去了大半,連臂上的鐲環(huán)也是。
“窈娘生得妙麗,本不需脂粉污顏色。”
這興許該是旖旎的情話,可從裴璋嘴里說出,卻顯得平淡而古板,好似只是在真心置評某種花開得正嬌灼。
而在阮窈聽來,更覺得有幾分不愉快,仿佛自身的梳妝打扮都僅僅是為了他一人而已。
倘若自己就是喜歡珠光寶氣呢?
她在心里嘀咕了兩句,臉上笑了笑,隨著他出屋。
夜風陣陣吹拂,卷開了馬車的帷簾。馥郁的丹桂氣味不絕于縷,暗香隨著月色而浮動。
能夠暫時離開那處沉寂的宅院,阮窈心中總歸是歡喜的。只是不知裴璋再來看她會要隔多久,她今夜必要好生哄他一番,若是有機可循,能再為自己多爭取些什么,也是好的。
街上游人如織,馬車無法再行駛,很快便得下車步行,阮窈便將帷帽細細戴好。
她本還詫異于裴璋如何肯帶自己上街,而后見了街道上的景致,這才了然。
已是夜里,滿城花燈高懸,流光溢彩。男男女女各自結(jié)伴游玩賞燈,若是到了橋下或是略窄些的小巷,人潮更是擁堵。
阮窈本就戴著帷帽,在這樣的夜色中與他并肩而行,就如一對尋常夫妻,倒也算不得很顯眼。
一路行到河邊,水面上浮有水燈上百盞,燈火氤氳,將河道點綴得如同九霄銀河,景色甚美。
她掀開帷帽的一角,正偷眼瞧著,就被裴璋往另一條路上引。
“此處太過擁擠,隨我來?!?/p>
“公子,我們不放水燈嗎?”阮窈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句。
衛(wèi)國每逢中秋,人人皆要拜月神、燃水燈,倘若不曾外出那便也罷了,可既然已經(jīng)來了此處,又是何故不做。
裴璋看了她一眼,耐心地問道:“窈娘不是不相信許愿之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