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禪房中唯有供臺上點著長明不熄的燭火,他的面孔蒙在暗影中,瞧不清楚神色。
阮窈感到裴璋今日較之平時,似是心緒不佳,便想像從前一般再柔聲哄他幾句。
然而還不等她張嘴,一只寒涼的手就猝不及防地扼上了她的脖頸。
她駭然睜大眼。
他的眸里倒映著明暗不定的燭火,含著幾分陰鷙地緊盯著她,隨后極輕地勾了勾唇,不緊不慢吐出兩個字。
“阮……窈?”
她腦中仿佛有根弦,伴隨著這輕飄飄的這兩個字瞬間崩裂開,震得她渾身都顫了顫,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頸間的五指逐漸收緊,阮窈臉色很快變得漲紅。
裴璋知曉了她不可言說的隱秘,且……真的想要殺了她。
意識到這一點,阮窈竭力想要發(fā)聲,語調(diào)卻碎不成句,只能拼命地向他搖頭。
“沈介之除去為數(shù)不多的家人,只在軍中有一位阮姓友人?!彼纳ひ羲刮亩潇o,“阮淮與他本是同鄉(xiāng),后因通敵之罪而逃竄,家中同父異母的小妹也不知所蹤?!?/p>
裴璋極輕地笑了一聲,冰涼的目光卻像要刺穿她,“舊故重逢,酒暖情熱?”
他當然知曉,阮窈從始至終心術(shù)不端,本就是帶著欲念而有意接近他??伤辉系剑惯@般膽大,且這般野心勃勃。
是他低估了她。
倘若僅僅是為了安身立命與榮華富貴,興許她早就隨霍逸或是沈介之而去??伤敢鉄o名無分跟隨在自己身邊,便是為奴為婢都甘愿。
他竟也真的相信了她會有幾分淺薄的真心。
戀慕他的女子如同過江之鯽,換作任何一人,若受了他的眷顧,合該歡喜,也合該臣服。
而非繼續(xù)滿口謊言自作聰明地愚弄他。
阮窈眸中的驚恐近乎滿得快要溢出,淚珠像驟雨一樣撲簌簌往下墜,細細碎碎地砸落在他的手背和衣袖上。
像是無聲又竭盡全力的哀求。
“廣陵王生,是否死于你手?”裴璋面不改色,沉沉問了句。
眼前人身子僵了僵,繼而更為猛烈地掙扎起來。
于是他卸去幾分力道,想聽一聽她會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