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秦束和柳清棠兩個人都太過理智,他們的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理智的,即使他們自己有時候也十分痛恨這種理智。
柳清棠本來只是過來看看秦束的,她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沒有做完。一個明面上政權(quán)的交替和暗地里的變動,不是那么容易的,何況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要頂著來自柳家派系一些官員的壓力。
拘禁皇帝,賜死罷免官員,并不是每一個柳派官員都能接受她這種,像是謀逆一樣的行為。對于敵人她能手段強硬,但是對于這些曾經(jīng)是她堅實后盾,支持過她的人提出的疑問,她只能做出切實的,更好的改變,讓他們看到,讓他們安心。
柳清棠知曉自己這件事做的急躁了,但是她并不后悔。既然朝堂因為這件事動蕩,那么她干脆給這個被老一派臣子把持太久沒有做出變動的朝堂,換上新鮮的血液。她一直致力于提拔那些敢想敢做的年輕臣子,現(xiàn)在她給他們展現(xiàn)的機會,接下來就是他們?yōu)槟铣龀鲂嵤碌臅r候。
如果不解決那些殘余的腐朽氣息,她怎么放心陪著秦束安心養(yǎng)老,而這個時機轉(zhuǎn)瞬即逝,她只能把握住這個機會,抓緊時間把現(xiàn)在能做的都為以后的皇帝——他們的干兒子蕭樂安做好了。
所以柳清棠真的很累,累到被秦束抱著,只一會兒就睡著了。明明還有許多話想和他說,來之前想的好好地,秦束一個人在房里大概很無聊,要抓緊時間多陪他說會兒話。但是柳清棠發(fā)現(xiàn)在外面她再能堅持,一看到秦束,就仿佛從那個無所不能的太后變回了一株被精心照顧的嬌花,那些被刻意藏起來的弱勢和疲憊就再也不需要忍著,所以,她睡著了,就那樣靠在秦束肩上。
秦束靜了一會兒沒有見懷里的人出聲,側(cè)了側(cè)臉卻聽到她輕緩的呼吸就響在耳邊。
她睡著了?秦束稍稍低頭挨著柳清棠的額頭,環(huán)著她的手臂抱緊了一些。本來,他腰腹上的傷口不能久坐,坐上一會兒就需要躺下去休息,但是看到柳清棠睡著了,秦束便不敢輕易出聲動作,免得驚動熟睡的她。
靠在那里,挨著她的額頭,聽她輕輕的呼吸聲,秦束只覺得再沒有什么比這更好的了。他想讓柳清棠多睡些時辰,但是只過了一會兒,柳清棠就驚醒了。秦束才剛察覺她動了動,像是快要醒了,就聽她忽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像是極為焦灼的樣子,于是他立刻就握住她的手回答:“我在這里。”
柳清棠這些日子都沒怎么睡,偶爾休息一會兒,都會做夢,夢里盡是些光怪陸離。秦束滿身的血躺在宮道上,躺在那一片亂石堆里,從身上各處不停的冒出血來,染得周圍變成了血池。就連許久沒有回憶起的,上輩子秦束那被蟲蟻烏鴉啃食的殘破不已的尸身模樣,都再次出現(xiàn)在了夢中。駭?shù)乃幌伦芋@醒,等看到秦束關(guān)心的目光,這才忽的喘了一口氣。
“清棠,被夢靨著了?”
“嗯,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做這種噩夢了?!币呀?jīng)靠的夠近,柳清棠仍舊覺得不夠,直往秦束懷里鉆,把自己的發(fā)髻都弄亂了一些??墒撬趾鋈幌肫鹗裁矗鹕碜糜行┌脨赖牡溃骸疤t(yī)說了你不能久坐,我還靠著你睡著了,你坐很久了是不是?快躺下?!?/p>
秦束沒有聽她的,重新抱住她,安慰的撫著她的背和她說話,“我不會有事的,我舍不得?!?/p>
聽到秦束說話就覺得安心,柳清棠在秦束脖子上蹭蹭又親親他的下巴,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待在他身邊了。
看來,她手里忙著的事,應(yīng)該扔給她的哥哥去做。前些日子席藍及時救駕,她本就想著乘機恢復(fù)席藍的女子身份,但是還沒來得及和她說,在詢問她想要什么獎勵的時候,她直接坦誠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柳清棠自然是想要保下她的,再加上這事關(guān)系到娶媳婦,柳清榕也一改往日的懶樣,十分積極?,F(xiàn)在這事基本上沒有壓力了,她的哥哥就忙著追媳婦,忘了她這個妹妹還在忙的焦頭爛額。
父親幾次要幫忙,柳清棠都二話不說堅定的拒絕了,這些罵名她一點都不想讓老父親去背,她寧愿自己來。倒是哥哥,她想著就覺得就該把這些事統(tǒng)統(tǒng)都分給他做,她操勞了兩輩子,還不能安安心心的陪著秦束過小日子。那個笨蛋哥哥呢,快要娶媳婦,看那春風得意的模樣她就不想讓他好過。
“等會兒我就讓哥哥進宮,把手里的事都扔給他,然后回來陪你休息好了?!绷逄恼f著,又想到長安宮里蕭淮旭越發(fā)不好,便又道:“是時候讓阿庸進宮來一趟了?!?/p>
聽到柳清棠說起干兒子蕭樂安,秦束依舊是緩緩的撫著她的背,沉靜的道:“我們別無選擇,阿庸那么喜歡你,不會怪你的?!?/p>
“阿庸喜歡我?你從哪里看出來的,明明每次都喜歡欺負我,在你面前就乖得不得了!”柳清棠哼了一聲,“連那只該死的鸚鵡也不喜歡我,只喜歡你,這次阿庸來,讓他別把那只死鸚鵡帶回來了,我看到那油嘴滑舌的小畜生就煩,以后就讓它待在楊家好了?!?/p>
“我喜歡你?!鼻厥鋈徽f。
柳清棠猝不及防聽著,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燒,哦了一聲就再也沒聲了。說也好笑,最開始,她還沒喜歡上秦束那會兒,理直氣壯的占他便宜也沒覺得什么,拿他耳朵紅當有趣。
現(xiàn)在呢,就是忽然聽他說一句喜歡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倒像是初初聽見心上人這么說的小女娃,不好意思的只想把臉埋在他懷里。
這天,柳清棠果真召了柳清榕入宮,將一系列事情都交給了他,還帶著蕭樂安回到慈安宮。秦束被她安排在外面曬太陽,蕭樂安一看到秦束就掙脫了柳清棠的手,跑上前對秦束道:“干爹,等庸兒學好了醫(yī)術(shù),給你治病。”
柳清棠聽著有些欣慰,又有些心情復(fù)雜。他們看著他長大,都知曉這孩子有多喜歡醫(yī)術(shù),他還太小,或許根本不明白自己即將坐上的那個位置,讓他注定當不成一個懸壺濟世的大夫。
“庸兒,知曉自己進宮要做什么嗎?”秦束左邊胳膊被柳清棠抱著,右邊趴著蕭樂安,坐在搖椅上將干兒子當做一個小男子漢那樣認真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