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棠昂起頭顱,神色肅冷。
鳴光殿內(nèi),皇帝坐在最上首,左側(cè)稍低一些的位置坐著柳清棠。右側(cè)則是癡傻的二皇子蕭淮與,不管平日里怎么被忽略,怎么被當成是皇室恥辱,蕭淮與依舊和如今的皇上一樣是先帝的兒子,在這種大宴上必須有他的位置。至于連太妃,和他坐在一處,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手緊緊的拉著兒子的衣袖,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不合時宜的事。
小皇帝像往年一樣,先千篇一律的贊揚眾臣這一年的辛勞,然后勉勵一番。這是要由他自己起稿的,之前做了功課,像背書一樣念得一絲不茍。說完,他還看向柳清棠,等她對這次“課業(yè)”的評價。
柳清棠微微點頭,勾起一抹淡笑,讓自己看上去表情緩和一些。
小皇帝也笑了,高興的看著她,一副濡慕的樣子。
整場宴會,柳清棠都很少出聲,眼睛也盡力避免看向下首的父親,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垂著眼不時喝一口酒。她身后站著的綴衣見她喝的有些多了,連忙上前小聲的提醒,柳清棠只好又把杯子放下。
從她開始喝第三杯酒后就盯著她的秦束,在她放下杯子的時候也終于松了口氣。方才太后娘娘那么失態(tài),他真怕她現(xiàn)在還不能緩和過來,況且這一日她只用了幾塊糕點和一點粥,這樣喝酒會傷身。
柳清棠不再去碰桌上的酒,抬眼看向下方兩位首輔的位置,剛好對上其中一道目光。那個被她斬掉了“唯一”一個兒子的馮首輔。當然那只是他明面上唯一的兒子,柳清棠可是知道他還有一個歌女生的私生子流落在外,他自己當年一心攀著夫人娘家的權(quán)勢,怎么肯認那私生子,便將人趕出了禹京,如今可不是急哄哄的去找了。如果不是還有那個私生子的存在,他也不會這么沉得住氣。
這位馮首輔可是在她斬掉了他兒子的第二日一就來上朝,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就算后來見到她,柳清棠也從沒見過他露出過仇恨的目光,不禁感嘆那著實是個能忍的老狐貍。和他比起來,她還是太過年輕了,只不過她有著前世的記憶,只這一點就能奪得先機。
她早早就派了人去尋了那個男人,知道了他的母親當年被趕出禹京的時候病重不治而亡,所以他對馮首輔這個父親可謂是恨之入骨。等馮首輔接了他如今真正唯一的兒子回來,讓他繼承他的衣缽,那才是有趣的時候。
柳清棠想著,下意識的伸手摩挲著桌上酒杯的杯沿,然后她就感受到身后某道目光。一偏頭,果然就見秦束目光灼灼的盯著她拿著酒杯的手不放。柳清棠下意識訕訕的松開手,反應過來又覺得有趣。于是她面上嚴肅的端坐在那里,手卻時不時的去動那杯酒,發(fā)現(xiàn)秦束的目光就暗笑。
次數(shù)多了秦束也覺出來太后娘娘在逗他,知曉她自己有分寸,干脆就埋著頭不看她了。在這么多人的宴會上,若是被有心人看出些什么,對太后娘娘來說是個麻煩。
柳清棠玩著玩著見秦束不配合了,又覺得無聊,開始在心里想著自己的計劃。至少要在年后選個時間,回一趟柳家。就算再不敢,她也必須去面對父親還有哥哥,有許多事她不親口和他們說一說無論如何都不放心。
馮首輔那里她已經(jīng)早早埋好了種子,假以時日就能起到作用;小皇帝這里,他才十二歲,不過明年也該選人入后宮了,這次她準備把他的后宮布置的熱熱鬧鬧的,至少分分皇帝的心,省得他一日到晚想著怎么扳倒柳家。
因為這事讓人去下面選的人現(xiàn)在好好調(diào)教明年剛好派上用場,不管是為明年的小選也好,還是元寧七年那場瘟疫做準備也好,她都要早早的把小皇帝控制在手中。前世王首輔會做的事,難道她就不會做嗎。
至于那個比起馮首輔段數(shù)更高的老狐貍王首輔,她暫時還沒有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前世他就是一直躲在幕后當老好人的人,但是暗地里許多事都是他決定,在那場瘟疫中能狠得下心將庶孫女送進宮當做一個小宮女照顧皇帝,后來更是托著她寵冠后宮。他那庶孫女前世可是讓她和皇帝的關(guān)系越發(fā)惡劣的一大原因。
寵愛的人日日在耳邊有意無意的說她們柳家有野心,皇帝本就多疑,再加上兩位首輔明里暗里提醒他小心外戚專權(quán),皇帝漸漸也就這樣相信了。偏就她盲目的相信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不會對外家做出那種事,結(jié)果自食其果。
想起王首輔那個看上去柔弱善良如蓮花一樣的庶孫女,柳清棠忽然笑了。她還真是好奇如果這次早早就斷了王首輔這張王牌,他又會怎么做。
“母后因何事笑的那么開心?”小皇帝注意到柳清棠的笑,便湊趣道。
柳清棠看了一眼對面的蕭淮與和連太妃,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對皇帝笑道:“只不過是想起二皇子也到了出宮建府的年紀,覺得心里欣慰罷了?!?/p>
“說起來,總是這么叫二皇子也不好,既然出宮建府了,按照慣例也該封個王爺才是。皇帝覺得該起個什么名號好?”
聽到柳清棠這么問,小皇帝看了一眼那個呆呆愣愣的他名義上的哥哥,眼里有絲不以為然。從他出生起那些宮人的口中就只有他一個皇子,這個二皇子根本就沒有人提過,他也不愿意有這樣一個哥哥。但是柳清棠問了,他又不能表露出來,只想了想道:“封號不如就用’純’字?”
“純……純真無垢,倒也是不錯?!绷逄目戳艘谎勰沁叧两谧约旱氖澜缋铮瑢χ苌硪磺卸挤路鹇牪贿M耳的蕭淮與,點點頭道:“依皇帝的意思吧?!?/p>
一直聽著兩人說話的連太妃此時連忙替蕭淮與謝了恩,臉上的激動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心里真正高興與否恐怕只有她一人清楚。
“說來,二皇子十八,也該娶王妃了,之前在宮里耽擱了這么久。連太妃先看著吧,若是有合心意的姑娘來與哀家說說,也好讓哀家給純王指樁好婚。”
連太妃再次謝了恩,這次臉上的喜色真真實實的露出來。
柳清棠對連太妃和蕭淮與也不太在意,只不過是因著前世一點遺憾罷了,如今說完這些便將他們的事放在一邊,接著和皇帝商量道:“皇上與二皇子相差才不過六歲,明年這時候皇上的后宮也差不多能添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