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這孩子很聽話的,就是不愛吃飯所以看上去小了點,等長開了就好了。大人您看,他成不成?不然沒有二兩銀子,少一點也行的。”秦束面無表情的被舅舅推搡到來人面前,聽到他這樣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賣掉,終于徹徹底底的在心里將親人這個詞燒成了灰。
秦束想,他竟然是五年都沒明白,口口聲聲的恨他們,到底還是喊著舅舅舅媽,想著哪天他們愿意施舍一點溫情。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又可憐又傻了,于是他就幡然醒悟起來,那點子血緣親情管什么用呢。
那個太監(jiān)挑剔的看了秦束兩眼,最后恩賜一般的點了點頭,“看著不是個多話的,跟著來吧。”
秦束頓了頓就跟著走了,臨走前,一眼也沒看那對拿著二兩銀子笑得開心的夫妻,他們當(dāng)然也沒想跟他說話。
沉默的跟著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同進了宮,也不知道到了個什么地方,秦束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第一次看到這么高的墻,這么大的地方。在他眼里,本來狹窄的只有一個小小四方院落的天地,似乎突然間就變得寬闊起來。
在那個不知名的宮殿里,秦束和一同來的那些人一起過了兩天,這兩天他們什么也不用做,有發(fā)下來干凈的衣服,還能吃飽。秦束大概是在那家里餓怕了,就算吃不下也還要逼著自己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直到撐得想吐。晚上睡在床上,蓋著柔軟的被子時,秦束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希望,或許來這里是對的,說不定以后他會越過越好。帶著這股希望,他放松了神色睡著了。
他還不明白男人沒有了根代表著什么,只模模糊糊的知道那是斷子絕孫。他現(xiàn)在只是因為每天能吃飽飯,有衣服穿,能睡在床上感到無與倫比的滿足。
兩天后,他們開始凈身,秦束在等著的時候聽到一句“盡去其勢”,他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在周圍的人討論里才弄清楚,就是說身下長著的玩意兒全部切掉的意思,等切完了就像女孩子□差不多。秦束沒見過,不知道女孩子那里是怎么樣的。但是聽著先頭進去的孩子在慘叫,然后被人用板子抬出來,□一片血跡的樣子,他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手。
不只是他,那些在這兩天活躍起來的男孩子們,見到這個場景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還有膽小的這時候就已經(jīng)嚇哭了。很快就輪到了秦束,他臉色也有些白,但是比起大多數(shù)人都要鎮(zhèn)定。他躺在房間里一張光禿禿的床上,被人用白布綁住了手臂腿腳和下腹,褲子也被脫了,有個中年人拿著一把鐮子似的刀在火上烤,在他腿腳淤青傷痕上多看了幾眼。
秦束只記得自己喝了一碗很苦的湯,神智就有些不清,□被人擺弄著,然后便是尖銳的疼痛。那痛就好像活生生把人剖開再用手在肉里攪動,痛的秦束從迷糊里清醒過來,忍不住像之前那些人一樣痛呼出聲。
那真是太痛了,比在那個家里面被打還要痛上很多。秦束整個人痙攣著往上挺又被人按著壓下去,細瘦的手上青筋爆出來顯得有些可怖。到后來秦束已經(jīng)痛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等回過神來已經(jīng)在一個不透風(fēng)的大房間里。
那些和他一同進了宮凈身的人都被放置在這里,他們統(tǒng)一被綁住手腳睡在一個床板上,床板上有個可以活動的洞讓他們就這樣排泄,床下放著鋪了火灰的盆桶。因為這幾十號人排泄都在這里,房間里有一股騷臭味和腥味。
有人在哭,還有人在痛苦呻吟。秦束煞白著臉閉著嘴,不發(fā)出一點聲音,直挺挺的像具尸體一樣躺在那里。因為稍一移動□就傳來鉆心的疼痛,就是躺著不動也會不時覺得疼,斷斷續(xù)續(xù)的折磨叫人恨不得一頭磕死了痛快。
他們這時候很少能吃東西,只喝一種湯,喝了之后就會腹瀉。聽說是為了減少他們的小便次數(shù),因為那里割了現(xiàn)在還沒長好,現(xiàn)在還不能小便。秦束不記得自己在那里面待了多久,三天還是四天,在這期間,有人因為下面沒長好腐爛了,然后就發(fā)燒活活燒死,還有人就是活生生痛死的,而秦束再一次扛了下來。
再次踩到地上時,他甚至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然而苦難遠遠沒有完,他還要經(jīng)歷抻腿。來給他們抻腿的老太監(jiān)說,如果不抻腿,他們?nèi)蘸缶蜁E著腰,一輩子都挺不直。
秦束從小就受足了苦難,沒人告訴他男兒要挺直腰背,但是他就像是身上有股不服輸?shù)捻g勁,無師自通的把瘦骨嶙峋的腰背繃成個板子。一輩子彎著腰佝僂著身子,聽到這個,秦束怎么也不愿變成這樣。在其他人都痛喊甚至逃跑的時候,秦束默不作聲的開始抻腿。
每抻一下就好像心肝都碎了一次,身體不由自主的劇烈的顫抖起來。秦束抖完,吸一口氣咬牙忍住,強迫著自己抻腿,到最后受不了了便咬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手上沒多少肉,咬著骨頭都嫌咯人,那手腕被他自己生生咬出了血,深深的牙印都陷進皮肉里。
秦束一直以為自己受了這么多苦,日后就會慢慢好起來,就像他以前聽過的一個詞“苦盡甘來”。他大致知道那說的就是受了很多苦之后好日子就會來,他覺得這是個很好很好的詞,讓人聽著就覺得有希望。
只是命運又一次的捉弄了他。
這宮里有伺候主子的奴才,也有伺候奴才的奴才。對主子來說,他們這些人都是奴才,但是在奴才里,品級大的和品級小的之間,品級大的也是半個主子,小的還是奴才。
秦束在那個家里當(dāng)了五年奴才,如今進了宮,就真的變成了奴才,還是個給奴才當(dāng)奴才的小奴才。
他被分在一個老太監(jiān)閔公公手下。那閔公公是個給皇帝倒恭桶的,但凡能接觸到主子的差事,即使只是倒恭桶,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閔公公在宮里待了幾十年,說話前就帶上三分笑,顯得極是和藹,但是背地里卻是個喜歡折磨人的老貨。因為沒了命根子,自覺地骯臟卑賤,對著主子們又要賠笑臉,壓抑的久了心里就扭曲起來,只能通過欺負(fù)比他地位低的人來得到些滿足。
閔公公已經(jīng)折磨死兩個小太監(jiān)了,宮里的奴才,離主子越遠命就越低賤。像秦束這樣連主子的面都見不到的,這偌大的宮里每日都要死幾個,又有誰會去追究那些人究竟是病死的還是被折磨死的。還有人專門買通采買小太監(jiān)的人,讓人給帶進來那些耐打好欺負(fù)的,分到自己手下專門用來出氣。
在宮里待了幾乎一輩子的老太監(jiān),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比起單一的打罵要可怕的多,就是讓人身上有傷痕,也是在衣服遮掩下看不出來的地方。而且很多時候,比起身上的傷害,他更喜歡侮辱人。
秦束要做許多事,包括替這個老太監(jiān)洗腳倒洗澡水倒恭桶等等,這個心理扭曲的老太監(jiān)常常洗完腳就直接踩在秦束的身上擦干凈,這還是他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直接便踩到秦束臉上,弄得他滿頭滿臉的洗腳水,秦束還不能躲,躲了一下便要被他發(fā)瘋似得打。
老太監(jiān)不知道怎么的,常常好好的突然就會發(fā)起瘋,有一次秦束幫他倒恭桶,卻被他踢倒灑了滿身的尿。那老太監(jiān)就哈哈的笑起來,不讓秦束去換,就讓他穿著那身被尿液浸濕的衣服跪在地上拿袖子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