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物曾經(jīng)被摔碎有了裂痕,就算現(xiàn)在依舊完好如初,她還是會記得那些裂痕。但是那又怎么樣,她只會緊握住寶物,再不讓人有弄出裂痕的機會。那些事能讓她痛苦,卻絕不能打倒她,只會讓她在這痛苦中更加冷靜。
柳清棠臉上出現(xiàn)了一些痛苦茫然之色,緊緊握著拳站在那里。再也看不出來剛來時那刻意裝出來的平靜,眼中常帶的笑意更是半點也不見。
明明看上去那樣的難受,可她偏偏又像是一桿修竹,有股絕不低頭的氣勢,仿佛要撐起一方天地。
柳紹棣看著這樣的女兒,感受到她心情的起伏,從來都頂天立地被無數(shù)人當做軍魂的男人,整個人竟然有些踉蹌。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什么樣的人,她堅韌固執(zhí)又要強,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像他服過軟,可是今日她竟然控制不住的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這種模樣,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那他的女兒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這種仿佛困獸的感覺,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那個內(nèi)心深處從來都是柔軟善良的小女兒身上。
不管這件事再離奇,柳紹棣還是相信了,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女兒,相信那個將親情和責任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孩子,不會編造這種謊言來欺騙自己的父親。
一旦相信,想起她說的那些,柳紹棣心中就升起巨大的愧疚和自責。
他多年來守衛(wèi)南朝疆土,保衛(wèi)南朝不被他人侵犯,給無數(shù)南朝人帶來安寧的生活。可是這樣的他卻守衛(wèi)不了這個家,那時他沒能挽救愛妻的性命,沒能保護好大女兒,現(xiàn)在連小女兒也不能保護好。
一次又一次,柳紹棣明白了自己是這樣的無力。如山一般的男人頹喪的坐在椅子上,神色中終于帶出了些疲憊。
就和父親了解女兒一般,柳清棠也清楚父親是個怎么樣的人,因此她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抱住了沉默的父親。
“沒能救下父親和哥哥,沒能保住柳家,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沉浸在愧疚中,就算是現(xiàn)在依舊是這樣?!?/p>
柳紹棣稍稍遲疑,還是將手環(huán)在了女兒肩上,嘴唇蠕動幾下,有些嘆息的道:“這本不該由你來承擔,是我沒有做好。”
似乎開了個頭,接下去的就容易多了,柳紹棣環(huán)著似乎在默默哭泣的女兒,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
“當年你母親去世時,拉著我的手說要我好好照顧你們兄姐妹三個,可是我一直就不知道該怎么做,如今更是證明了這一點,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狠狠的罵我?!?/p>
“這世上,還有人敢罵父親你?你一皺眉就嚇死人了。”柳清棠沒讓父親看見自己的紅腫的眼睛,抵著他寬厚的肩膀,用還有些沙啞的聲音笑著道。
“你娘以前總喜歡罵我,只有她從來不怕我。你不僅是長得和你娘很像,在這一點上也很相像,從來不管我的臉色自顧自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從來沒見過那個他們口中爽朗熱情又溫柔大方的娘親,就連做夢也沒夢見過。曾經(jīng)她以為有姐姐就可以了,但是最渴望母親疼愛的年紀,她失去了當做母親看待的溫柔姐姐,后來她的生命里最親近的便只剩下父親和哥哥?!皩Σ黄穑赣H,我恐怕今后還會做一些讓你覺得不開心的事?!?/p>
柳清棠放開父親退后一步,眼神堅定的與他對視:“我不可能放棄復仇,那些前世傷害了我們的我都不會放過。我或許會做一些連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變成一個和許久之前的柳清棠完全不同的人,或許會讓父親你為難。但是,原諒女兒的不孝,我一定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走下去?!?/p>
“淮旭……皇帝你也要殺?”柳紹棣沉默良久,只問了這么一句。
“這要取決于他是不是依舊想置我們柳家于死地?!绷逄恼f這話時眼神堅毅而冷酷,不過考慮到父親,她又放緩了語氣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去動皇帝,畢竟他的身體里也有柳家的血?!?/p>
“如果一定要做到那種地步,就讓我來吧。”柳紹棣忽然開口道,神色是和柳清棠同樣的堅毅,同樣的不容拒絕。這對父女在這一刻看來是那樣的相似。
柳清棠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會這么說。在她心里,父親不會允許她有這種近乎謀逆的心,本以為他最多只是會對自己以后將要做的一些事視而不見,但是現(xiàn)在他竟然說,要讓他來做?柳清棠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動容的喊了一聲:“父親……”
“我是一位父親,怎么能將我的責任讓兒女去背負?!绷B棣站起身來,挺直著脊背看向書齋一面墻上掛著的山河圖,“而且我守護的是整個南朝的穩(wěn)定安寧?!?/p>
柳清棠在這一刻,放下了心中的某個重擔。她最初以為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父親不相信自己,要與自己這個不孝的女兒決裂,幸而他選擇了相信,她害怕的事情沒有發(fā)生。聽著父親的話,柳清棠仿佛有了主心骨,卻又十分的想哭,因為終于覺得心安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