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近年都被桃葉綴衣調教的不錯,平日里安安靜靜不多嘴多舌,沒有傳召不會擅自來她面前,做事踏實又會看眼色。最重要的是她們都非常明白關于她這個主子的事,一律要緊閉上嘴巴,該聾該瞎的時候絕對看不見不會說。
秦束與她的事,恐怕在慈安宮內殿這一些人的眼中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她們都只會當做自己是瞎子,并且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哪怕一點。因為她如今還是“只手遮天”的太后娘娘。所以,只要她還將權利掌握在手中,那么就能擁有無數這樣“忠心”奴才。
這些人,和綴衣桃葉,和秦束都是不一樣的。前世她只信任桃葉綴衣,今生則是再加上一個秦束。這樣就夠了,今生只要能護得住她們還有父親和哥哥,她就覺得夠了。
這次,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得前世那種境地。人前人后都要做個端莊太后什么的,她已經厭煩了,其實恣意妄為又有什么不好呢。
“娘娘,您看這樣可行?”白蕪拿著梳子退后一步問道。
柳清棠只掃了銅鏡一眼就淡淡的嗯了一聲,反正每年差不多都是那個樣子,自己看著都要覺得無趣。發(fā)髻再加上上面的各種簪子,頭都被壓得沉重無比。
白蕪退下去,又換了另一個宮女玉屏來給她凈臉涂上那些脂粉唇脂。都是伺候的老人了,知曉她的喜好,玉瓶便只是給她稍稍修了眉,捻了一些細小的汗毛,再在臉上薄薄的涂了一層粉和一點胭脂,這就完了。
綴衣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時候適時的給她遞上一盒膏脂。柳清棠不愛讓人動她的唇,每每要涂唇脂都是自己動手,用手指在玉盒子里沾上一些點在唇上暈開,抿一抿便好。見她涂完,綴衣又用濕巾給她把手上紅色的膏脂擦去。這時候等候一旁的另外兩名宮女才上前蹲在柳清棠身側,一人托了她一只手給她暈指甲。
熬出的花汁里加了許多宮里特制的配方,暈出來的顏色就像天邊的云霞,又像盛開的輕柔花朵,淡淡的層層疊疊。
等柳清棠上好妝,已經快到梅宴開始的時間了,于是內殿的宮女們擁著她走出內殿。外殿還站著十幾個宮女太監(jiān),秦束就在其中。太后娘娘起身之前他就等在這里,站了起碼有兩個時辰。從站在那里就沒有出現過什么表情,看上去簡直就像他旁邊的那盆盆栽,一動不動頭也不抬。
等待沒有讓他覺得絲毫不耐,畢竟這一點時間對于他來說并不算什么。而且只要想到等著的是那個人,就是讓他在這里再等上一天他都是毫無怨言的。
去年,前年,之前的好幾年里,他都是只能等在殿外的過道上的,往往頭上的烏帽都會被露水打濕。那時候他等待許久,也只能遠遠見一面太后娘娘盛裝經過的樣子。而現在,他們離的這么近。
見到太后娘娘從內殿走出來的身影,秦束驟然活過來一般,幾步上前和外殿的人一同給太后娘娘請安。垂著眼只能看到太后娘娘拖曳的衣擺,腰上配著的玉佩等物事,還有裙底稍稍露出一點的鞋尖。只是看到這些,就讓秦束就覺得無比的滿足。
“起吧。”柳清棠淡淡的說完,轉身在眾人的簇擁下往外走。眾人都跟在她身后,秦束行完禮后也沉默的跟了上去,悄悄抬起眼貪戀的看著她的背影。太后娘娘走的不疾不徐,披風隨著她的步子翻滾出些微弧度,純白的皮毛滾邊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從秦束這個角度只能看得到一點雪白的臉頰,被那柔軟的皮毛一襯如瓷如玉。
柳清棠走了幾步突然響起什么,又停下來轉頭看了看后面,果然看到秦束站在身后一眾人之間,看著她的眼神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秦束,上前來?!绷逄难奂獾牟蹲降剿茄凵?,不知道為何一瞬間就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忍不住覺得花了這么多時間弄這妝容還是有那么一點價值的。至少……如今她也有希望被某個人注視的心情了。
見太后娘娘停下來等著他,秦束忙答了聲是,匆匆上前去。
柳清棠伸出手,秦束就會意的伸手托住她的手,小心的扶著她往前走。從這里到內殿門口有點距離,到那里柳清棠才會坐上軟轎,在那之前她還得走一段路。
綴衣伺候柳清棠這么多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早在看到秦束扶著她的時候就帶著大部分宮女太監(jiān),捧著一些東西落后了她們幾步。只讓兩個調教好的在內殿伺候了幾年的宮女,為太后娘娘拉著曳地的裙擺。
“今兒個,在外面等了多久?”
秦束還在緊張的托著那只戴著袖套的手,就聽見太后娘娘這么問。沒有絲毫遲疑的照實答道:“回娘娘話,兩個時辰?!?/p>
“怪不得手都是通紅的。”柳清棠輕聲說著,脫下了右手那包著手腕和整只手的絨毛袖套,露出白玉一般的手握住了秦束通紅的手,那只手果然和她想的一樣涼。
秦束因為太后娘娘這個小動作,眼里露出掩不住的溫柔之色。他手指動了動,然后任她握著。他的手比她大,而且上面有許多的繭子,顯得很是粗糙,和太后娘娘的手完全不一樣。但是這么合在一起,有種奇異的和諧感。
緩緩走在青石鋪就的路上,兩人都不時看看那重疊在一起的兩只手,隨即又裝作自然的轉開眼,心里都覺得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