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之沉默一瞬。
“還是那個臭脾氣,是個人惹你不快就要往死里整。我告訴你,這個人不一樣,他父親是省公安的張忠平?!?/p>
“那又如何。”江嶼無所謂道。
江懷之這時清楚了他早知曉對方身份,“張忠平在緝毒一線干了二十多年,你要敢把他兒子殺了,他和他的國家可不會跟你輕易了賬?!?/p>
言下之意,趁事情沒嚴(yán)重,把人放了。
“您不是教導(dǎo)過我,要么不做,要么做絕?!苯瓗Z坦言:“這個人,我遲早要辦?!?/p>
“做絕不等于找死?!苯瓚阎恢摽渥约哼@兒子坦誠,還是罵他頑固不化,沉聲說:“斬草除根是讓該閉嘴的人合適地閉嘴,而不是把所有人變成你的敵人?!?/p>
“大哥殺了多少臥底警察,沒見您多一句嘴,到我這開始講起法律了?!苯瓗Z好笑道,“陶潛說,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您總這般拘著,倒讓我喘不過氣了?!?/p>
聞言,江懷之眼底閃過一絲驚怒,又夾雜著失望:“你現(xiàn)在有學(xué)問了,開始教我做人的道理了。讀盡詩書卻不通世故,既然你覺得自己能只手遮天,那就放心大膽去做,我也懶得管你,你只別落得個沐猴而冠的笑話?!?/p>
說完,客廳陷入死寂。
這時王媽忽然踱步上前:“老爺,該吃藥了。”
江懷之弓著背,拄著拐杖站起來。
剛轉(zhuǎn)身,聽見江嶼喊了聲:“爸?!?/p>
江懷之站在原地沒回頭。
“書里沒有能治療我這種人的東西?!苯瓗Z也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著中山裝,“您說的聯(lián)姻那事兒,如果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我不會考慮?!?/p>
他身姿筆挺,眼底含笑看著父親的背影,一如既往禮貌而疏離。
江懷之聽懂他指什么,眉頭一皺,還是什么沒說,被王媽攙扶著離開。
躺到床上,江懷之問:“我對小嶼這幾年,很不好嗎?”
王媽給他捻好被子,溫笑道:“小少爺?shù)男愿窈湍贻p時一樣,孩子大了,難免有些磕絆?!?/p>
話模棱兩可,江懷之嘆了口氣:“他沒少干壞事,讓他娶妻也是想以后能有個保障,又不妨礙他在外面養(yǎng)多少?!?/p>
“您也說過,現(xiàn)在時代不同了,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橐鲞@事強求不來就不要勉強了,童小姐也是個很不錯的孩子?!?/p>
見江懷之微微皺眉,王媽意識自己說錯話,忙補說道:“其實小少爺懂您心意,剛才他有應(yīng)下的意思,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就想明白了?!?/p>
“你倒只會勸我。我是想彌補他,可他現(xiàn)在這樣……”江懷之側(cè)過頭,輕撫床邊那截拐杖的頭頂,似自言自語:“他心里還是放不下當(dāng)年母親的事,還是在怨我。”
作為仆人,王媽無權(quán)評判主人家事,但她清楚記得劉曉霞出事那天,江懷之第一回對大少爺動用家罰,打斷了戒尺。
那場意外成了這對父子心里永遠的刺,有所偏愛的天平在不知不覺中變化。王媽也清楚,若非愧疚,老爺哪會容忍小少爺一次次莽撞行為,容忍他殺害大少爺。
可有些事,為時已晚注定過不去。
房門輕輕關(guān)上,沒有了說話聲,偌大的房間安靜得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