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微俯身道:“是。
”回去路上,她果真聽到了柳淮莫的動靜。
柳淮莫額角青筋暴起,裹著華貴的狐裘,他弓著身子,冷汗浸透了鬢邊碎發(fā),卻仍從牙縫里擠出嘶吼:“混賬!本公子腹痛,還不快備馬車來,都是廢物嗎?”不過一點點致使腹痛的牽牛子,就這般夸張。
江稚微加快腳步,索性自己無人在意。
“大人,您何故要與太子作對,太子心思最是縝密,卑職實在怕”沈瑜白聲音極淡:“他也忌憚不是嗎?即便這幫人分明激不起什么水花。
”沉默良久。
“回去吧。
”沈瑜白又道。
太子如今位高權(quán)重,疑云日重,朝堂之上,群臣莫敢仰視,稍有異同者,輒遭貶斥。
沈瑜白自入仕以來便為太子做事,凡所舉措必先請命,遑論這等權(quán)貴云集的盛宴,更是不敢擅專。
然而此番,沈瑜白竟破天荒地起了違逆之心。
他素來慎微的性子,此刻卻似被什么無形之力推著,硬生生要與太子之意相左。
江稚微的身影已然消失,沈瑜白喉間微動,有些發(fā)澀。
天寒地凍,日子確實愈發(fā)難過了。
江稚微將身上唯一的舊毯子又裹緊了幾分。
馬車在雪夜里吱呀搖晃,車簾縫隙間漏進的寒風,又將冷意充斥了整個馬車。
“稚微,稚微,好好活著”“娘,最后抱抱你,可好?”殘夢乍醒,江稚微覺得頭疼欲裂,她多么想不再醒過來,卻怕再瞧見爹娘的血淚。
江稚微在錦衾中怔忡良久,終是強撐著支起身子,她機械地梳妝打扮,指尖觸到腕間脈搏時,仍是慣常地為自己診起脈來。
雖說如今昏沉頹敗不見光亮,所幸這副身子骨還未全然敗壞,尚存幾分氣力能與這世道周旋。
她倔強地不肯熄滅。
“沈大人來了,說要見你。
”薛銀錚倚靠著門框,昏暗的光只堪堪照亮她的半截身體,臉看不真切,“嚴霜望今日要來,你做事當心些。
”江稚微起身道謝:“謝嬤嬤。
”薛銀錚看著她柔弱的身軀,似是生了些憐憫:“你還小,以待來日吧。
”江稚微平淡道:“奴知道。
”倒是稀奇。
往日那些貴女們,不是懸梁明志,便是以釵抵喉,寧死不肯辱沒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