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真聽了前半句,還覺得平常,這是老生常談了,可后半句,卻很新鮮,當下就一蹙眉。
而中年人先不言語,神情有點冷峻,這時接話,目光更是炯炯:“少年郎,這民心思安,天下太平,我倒是聽過,可這民心思亂,天下大亂,我卻不知出自何處,又有何依據(jù)?”
蘇子籍聽了,展顏一笑:“當年桀王,橫征暴斂,自比日月,而百姓詛咒,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p>
“朝廷失德,百姓活不下去,自然就予及汝皆亡,思其大亂,而天意應了民心,才有革命之舉。”
“所以,歸根到底,是民心思亂,故天下大亂?!?/p>
中年人聽了,心里不是滋味,漲紅了臉,一時卻想不出駁斥,而方真看了一眼,笑著:“不想今日聽此驚人之言,發(fā)前人所未發(fā),實在振耳發(fā)聵?!?/p>
“這次想必府試能中了,我還有事,卻不多留了?!?/p>
說著,方真下樓,等下了樓向后面的客房而去,租了整個院子,一進去就清靜,沒有人打攪,中年人就說:“小侯爺,你又何必容讓這個狂生?”
方真把玩著手中的湘妃扇,顯得儒雅,這時說:“高大人,你又何必一般見識,他畢竟年輕,才十五歲?!?/p>
“而且,這話也未必錯,民心思亂,天下才亂,初聽有些猖狂,細想?yún)s很有些道理?!?/p>
見中年人還有點介意,方真知道這人高堯臣雖年紀不小,卻是讀死書的人,最聽不得這種狂言,笑著:“而且,此人在待查的名單上?!?/p>
中年人一驚,滲出點冷汗,喃喃:“歲數(shù)不對吧,還差了二歲?!?/p>
“差了一整歲,所以放在后面?!狈秸鎱s合上扇子,只問:“我們以前,查的是合乎歲數(shù)和月份的人,十五州都派人去了,本州就是我在主持,一萬七千余嬰孩,查了一年多,也沒有對得上號?!?/p>
“后來我細想,可能是我們想偏了——你想,你是當年太子的孤臣,受太子委托,帶著太子血脈逃亡,會如實記載生辰么?”
“說小不可能,還沒有出生,只能說大了,可大二三歲,對不上號,鄰居也有閑話議論,很難隱瞞過去?!?/p>
“只大了一歲,卻正合適,既隱瞞了實際生辰,又不會讓人起疑?!?/p>
高堯臣聽了這話,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一說,蘇子籍就恰非??梢闪耍季貌耪f著:“當年太子受人陷害,閉門自盡,皇上可沒有明旨廢了太子位號,現(xiàn)在皇上更屢次懷念太子,前年還加贈悼德太子之號,要我說,皇上心意已改,當年太子托孤之臣,應該站出來才是?!?/p>
“噓,這些話在客店少說,免的給人聽去。”方真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有些好笑好氣,難怪學問不小,但始終當不了什么官,這是讀書讀呆了。
“當年,不僅僅是太子自盡,而且還有十余家抄斬,不信也是情理之中?!?/p>
請留步
“再說,朝廷也不可能大肆宣傳,說要尋回太子血脈?!狈秸嫱案褡樱瑤狭艘唤z冷笑。
“我就告訴你吧,朝廷就算秘密尋找,也漏了些風聲,就有人敢冒充帝裔,還制造了信物——要不是有秘法可測,真的魚目混珠,難分真?zhèn)??!?/p>
“竟有這種人,欺君以此喪心病狂為甚,實是可殺!”高堯臣聽了,氣的手都哆嗦了。
“自然該殺,不但本人處斬,還滿門抄斬,你讀的邸報,本州破了一個姓孫的汪洋大盜,被滅了門,其實就是冒充帝裔。”
高堯臣嘶了一聲,難怪,當日還狐疑,孫志行是官紳之家,怎么按上了汪洋大盜的罪名,還覺得是官人誣陷,不想?yún)s是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