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取出一個瓷瓶,傾一杯酒放在蘇子籍面前,又舉手“咕”了一聲,先干為盡:“我當時也沒有辦法,有得罪之處,望看在我賠罪罰酒的份上,還請寬恕一二?!?/p>
“你區(qū)區(qū)一個落魄野道人,竟然學的是屠龍術(shù)?”蘇子籍以嘲笑的口吻說,想了想,還是把這杯酒喝了:“罷了,你我雖有小沖突,但并沒有大損害,看在你這些天幫忙的份上,就扯平了?!?/p>
“……謝公子?!币暗廊税蛋凳媪丝跉猓樖侄似鸫善?,替他斟了一杯,又自己一飲而盡,蒼白的臉泛上血色來:“落魄,落魄又怎么了?”
“那個橫死的張大措,還是龍蛇之種呢!”
“噗……”蘇子籍差點半口酒噴到對面,連忙避到側(cè)面,忍不住連連咳嗽了下,指著:“你這是說笑么,張大措這個區(qū)區(qū)幫會頭目,還是龍蛇之種?”
“公子,你笑什么?”
“大魏五百年江山,壓了不知道多少龍蛇,而且所謂的龍蛇,也沒有你想的那樣強,一旦失了天時,退化成泥鰍在淤泥里爬,不是很自然么?”野道人不勝感慨:“古人爭論,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依我之見,必先有天時,才有人杰,這就是群雄輩出。”
“等本朝太祖削平群雄,天下太平,這就是豪杰造就了天時,奠定幾百年氣數(shù)?!?/p>
蘇子籍一凜,不由側(cè)目,本來他以為野道人是江湖騙子,心里其實是看不起,但這幾句話一說,就見得了水平。
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原本自己世界都爭論不休,誰也說不服誰,現(xiàn)在一針見血,鞭辟入里,頓時使蘇子籍再也不敢輕視。
蘇子籍緩緩坐下,已變了顏色,替野道人斟了一杯,野道人端起酒杯,咽了一口,一時不言語。
但見車外雨絲迷離,良久,野道人輕輕一嘆:“我跟著泥鰍混,四十有余,雖談不上一事無成,也僅僅是混口飯,手中不得已還臟了些,眼見五十知天命,也沒有那樣多想法,其實我這次幫襯,不僅僅是為了向公子賠罪,也是想給自己找個出路?!?/p>
“公子能讀書,以后前途廣大,但總有些瑣事要辦,這些都可以交給我?!?/p>
“我只求公子以后當了官,能給個西席就行。”
“……”這就是納首就拜了,蘇子籍無語,在車中看,外間雨絲紛紛,不由笑了:“先生不怕投錯了注,血本無歸么?”
野道人略偏轉(zhuǎn)了臉,看一眼蘇子籍,半新不舊的青衫,穿在少年的身上,一剎那間,似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風韻,他笑了笑:“那就是我看人不精,活該潦倒?!?/p>
“那行,我的確需要人!”蘇子籍微笑,語氣已不再不冷不熱,變得柔和:“你幫我,我肯定會給你待遇,不會只讓牛耕,不讓牛吃料?!?/p>
野道人真正暗舒了口氣,才想說話,突然之間車一震,就問車夫:“怎么了,為什么停了?”
“到了碼頭了,只是有段路,官差在修路修渠,得步行過去。”
蘇子籍看了看,幾百米的路段,的確有人在挖修路修渠,幾個公差在巡查,這非常正常,平民(農(nóng)民)滿一定歲數(shù)的男子,每年都必須服勞役,從事地方的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zhuǎn)輸漕谷等,直到50歲才可免除徭役。
自己要不是考取功名,滿了十五歲就得服徭役了。
才下了車,有個小亭就過來了中年人。
“您就是蘇案首吧?”中年人看到蘇子籍,松了口氣,作揖,說:“我家公子命我給您送來請?zhí)?,邀您參加府城的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