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吏口中的“劉大人”,其實談不上多大的官,是順天府負(fù)責(zé)記錄文書的文吏,文吏本不入流,但順天府級別高,因此他也是從九品,這時坐在大廳一側(cè),手里執(zhí)筆,不停記錄著供話。
小吏多半圓滑,就算是抱怨,也不敢明目張膽,倒是讀書人,議論聲就要大聲多了。
一個舉人長眉細(xì)目,嘴唇很薄,雖在蔭涼處,也不耐煩,背心有點shi了,這時抱怨:“代王之心可以理解?!?/p>
“只是不管是誰,船坊上,碼頭上,連附近店鋪甚至旁觀者都拉來詢問,而且有的明顯就與此事無關(guān),這樣大海撈針,能有什么用?難道就這樣一直審下去?”
“代王遇刺,你也知道,心情可以諒解,那我等更應(yīng)該配合才是?!苯Y(jié)果刺頭才抱怨,一個老舉人白了一眼,冷哼:“葛生,你是舉人,自然懂得什么叫謹(jǐn)言慎行,朝廷優(yōu)容,不是我等放肆的理由?!?/p>
“再說,這等大事,別說是我們,就是府尹大人,也得答應(yīng)啊?!?/p>
年輕舉人葛生抿嘴不說話了,順天府府尹雖算是皇帝心腹之一,能在這個位置的人,除了圣眷,必有過人之處。
這過人之處,可能是骨頭特別硬,且對自己也夠狠,讓人挑不出毛病,抓不住把柄,但就算這樣,也坐不長。
更多的是潭平這樣,講究忠君,辦事認(rèn)真,又講究一個分寸,雖不結(jié)黨營私,卻也不輕易得罪人,做事向來喜歡留一線,擅長給人解決糾紛,遇到代王這種苦主親自上門審問案子的事,只能答應(yīng)。
“哎!可這樣問,又能問出什么來呢?”旁人也跟著嘆著。
與這些有功名護(hù)身,自問事不關(guān)己的人不同,別的被叫到這院里等著被詢問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帶著些緊張。
畢竟這些人里,多半是普通商人,還有一些船夫,都不曾經(jīng)歷過這種事,一想到要被代王問話,還與刺殺代王之事有關(guān),哪怕與自己毫不相干,也會心里砰砰亂跳。
誰知道這位皇孫貴胄會不會遷怒呢?
此時,葛生不說話,只是掃了眼跟在里面的幾人,只見這些人臉色都有點蒼白,帶著忐忑。
葛生只是掃了一眼,聽著里面隱隱的問話,心里卻尋思。
“刺客已被抓住,嫌疑人也有,代王卻不去盯著,反親自跑到順天府審問,且不光是有嫌疑,凡是參加文會,無論是舉子還是船夫,都被帶過來問話,這莫不是真打算從大海里撈針——這有些偏執(zhí)了吧?”
“在這里問看似無關(guān)的人,難道察覺到了什么?”
一想到這里,葛生不由心一凜,自己可是曹易顏的人,這事也是主公派著弄出來的事。
“別瞎想,自己嚇自己?!?/p>
“我的身份,埋了十年,都是單線聯(lián)系,又有功名,代王就算察覺到什么,也只能問上幾句,斷不會用刑?!?/p>
“且不說與之有關(guān)大多是舉子,就算不是,這么多人,貿(mào)然用刑,也會惹來非議,代王愛惜羽毛,不會隨意用刑——剛才也沒有用刑?!?/p>
“可這樣問話,又有什么意義,難道僅僅是代王一時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