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是進士,不僅棋藝不錯,在繪畫也有些才能,雖到不了大家的程度,但比起普通街頭賣畫的人,技藝卻要強出了不少。
畫上這一幅畫,對他來說并不算是什么難事。
但這事難也不是難在了畫畫本身,而難在了所畫的內(nèi)容以及為誰所畫上。
只要是畫了這幅畫,將來東窗事發(fā),就算是不承認自己是太孫黨,只憑著這幅畫,也逃不了嫌疑。
可不畫的話,作官場中人,他非常明白,自己可以不站隊,但自然不會有站隊的好處,日后太孫登基,自己作不識時務(wù)者,就算不被清算,也自然一輩子冷板凳了。
“無欲者剛,何其難也!”
如果真的君子,可以這樣,可李宏左右思慮,卻難接受這點,眼見著墨水漸濃,良久,李宏拈起柔毫,舔墨,蘸得筆飽,就在宣紙上提筆而畫。
水墨畫其實不難,片刻,一幅山水畫,一個太陽而出。
見李宏畫完之后,只這么低頭看著,就遲遲沒了動作,謝弘道不知何時已是走過來端詳著畫,見時間不早了,就提醒:“李大人,您可還沒有蓋章簽押呢?!?/p>
這李宏豈會不知道,做了字畫,若要送人,是要簽名蓋章,但只要是這樣做了,那就再無更改了,他就是板上釘釘?shù)奶珜O黨了。
明知道皇上對太孫的態(tài)度,此時入太孫黨就等于與皇帝直接為敵了。
雖然太孫的確是儲君,有著名分,不是尋常親王、郡王,能輕易被皇帝干掉,可想想當初的太子,同樣也是儲君,還不是下場凄慘,連著太子黨也跟著倒臺?
若非當初太子黨倒臺,他也沒那運道能迅速被外放得了肥差,現(xiàn)在竟輪到了他,可見這肥差也不是那么好拿,竟是報在了此時!
可是自己連畫都畫了,若是不簽,反得罪了人,再說,皇上的態(tài)度,自己怕一輩子都不能有機會了。
可要是這一步踩出去,再想回頭比登天還難,要是太孫事敗,李宏想到這里,臉色煞白,腿甚至輕顫。
“李大人!”謝弘道突然笑了:“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您再仔細想想?!?/p>
李宏緊咬牙關(guān),遲疑良久,到底還在畫上寫上了簽名,又蓋了章。
就這么看著,心里就堵得慌,可事已至此,只能是努力往好了去想。
李宏將畫捧起來,雙手遞給謝弘道,遞過去時,不僅面上有著一絲憂慮,說話更帶著一點哀求:“以后多拜托了?!?/p>
“我家主人未必會知道李大人的虔心。”謝弘道看了看這畫,吹了吹,將墨吹干,才將其卷著收下,笑著說完,就拱手:“夜深了,那我不打攪李大人休息了。”
謝弘道才出去,就是一怔,只見書房外面已圍了一圈家丁,個個持刀拿棍,皆一臉警惕看向推門出去的自己。
這也并不讓謝弘道意外,方才李宏猛叫人又讓小廝不要進來,小廝看似相信了,但其實并沒有信。
自家老爺是什么樣,小廝必然清楚,走出幾步大概就反應(yīng)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