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太過乖戾,連禮都不顧了么?”
“解鹿府在哪?”蘇子籍看了地圖,發(fā)覺就是下一站,不由也笑了:“或許他,就是鐵了心,只辦差,不作人了?!?/p>
“能辦到這步,也是極難得?!?/p>
“主公,聽聞張岱也有病了?!蔽膶i反不笑了,怔著想了一會,說:“還有傳聞已經(jīng)咯血,這個人,怕命不久了?!?/p>
“所以,百無忌諱,只想最后留點身后名和功業(yè)了?!?/p>
“是么,原來命不久了?!?/p>
蘇子籍想著張岱圖像,想著他一生的仕途,心里說不出滋味,良久才一笑,說:“你說的對,其實誅心的說,我理解他?!?/p>
“孤是正規(guī)科舉出身,在軍營立過功,在地方辦過政,在京城沉浮幾了,現(xiàn)在當(dāng)了太孫,也算是看明白些。”
“就是,有才者,基本上都沒有清名,有清名者,基本上無才?!?/p>
“何也,人有才,就不需要沽這清名,就能在官場立足,并且,要辦事,就不是一個清能辦理。”
“相反,無才者,一部分以奉承立足,一部分以苦干立足,又有一部分就以這清名立足。”
“只是,一般的清,不能安身立命,非得走極端?!?/p>
“根據(jù)粗檔,張岱家里連墻都壞了,沒有錢修,母親過生日,只買了二斤肉,有次過年,同事到他家中,看到用米糠熬粥,問原因,家里窮的沒有米了?!?/p>
蘇子籍說到這里,有些感慨,問:“你覺得,張岱過的苦不苦,他家苦不苦?”
“這自然極是清苦?!蔽膶i不解何意,只是欠身答著。
“人可以過一天二天苦日子,但過二十年三十年苦日子,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了?!碧K子籍當(dāng)嘆著:“我可以保證,張岱已經(jīng)熬不下去了,別人熬不下去,可以轉(zhuǎn)行,不說當(dāng)貪官,就當(dāng)個平官,正官就可以?!?/p>
“可張岱歷年,以清正之名,得罪了多少人,全靠這鐵打的清正金身立著,不說貪官,只要正常人情來往——敢受一文錢,一杯酒,就死無葬身之地——因此他這次,其實是有了死志。”
“活不下去,也不想活了,就想故意殉職罷了,故此人不是可能鬧事,是必會鬧事。”
文尋鵬本看的透徹,卻不想太孫更是透徹,聽著侃侃而言,口氣淡淡,句句誅心,陡然生出一種莫名的寒意。
太孫洞見如此,以后臣工,怕是日子難過了。
“人不懼死,奈何以死逼之?皇帝物色他到您身側(cè),又給了副欽差職份,細(xì)想實在是可怖可畏?!?/p>
“太孫,這人不得不防?!?/p>
“無事?!?/p>
蘇子籍微笑:“再大的氣節(jié),也硬不過刀,張岱無才,卻硬要以清直安身立命,這本是由他?!?/p>
“熬不下去想死,要殉職在任上,孤也由他?!?/p>
“只是,如果想自己事事都美,成就身前身后名,卻牽連到孤,把孤炸上天,單是這心,就臭不可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