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祖邊說話,邊從炕上下來,沒將鞋子完全的提上,塔拉著鞋,拿起剪刀剪了剪煤油燈的燈芯,燈光晃悠了幾下,穩(wěn)定下來之后,屋里比剛才亮堂了一些。
三娘抬起頭沖李耀祖笑笑,李耀祖重新回到炕上側(cè)著身子躺下看著三娘寫信。
三娘這時候磨好墨了,沒再和李耀祖說話,她有好多的話想要對徐嬤嬤講,想問問她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了,然后又說了自己這一路上的遭遇,重點說了現(xiàn)在的生活,語句中透露出滿足,并且提出她希望現(xiàn)在徐嬤嬤就到自己這里來養(yǎng)老,并且把地址寫的很詳細(xì),重點是在信里的稱謂已經(jīng)變成姑姑了。最后又
提到綠枝的情況如何?她很擔(dān)心云云。
李耀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
三娘提起筆來,除了蘸墨研磨,一直沒停的寫,直到寫了十來張紙才將筆放下沒再拿起來,然后等著字跡徹底干,三娘才按照寫的順序放在一起,仔細(xì)地折成巴掌大小。
三娘將折好的信遞給李耀祖,“明天,你千萬別忘了給我送到鏢局去,看看鏢局里近期有沒有往哪邊走鏢的。”
“應(yīng)該有,寫了這么多?”李耀祖之前也寫過信,他寫信只是簡單的將事情說明白,還沒有像三娘這樣寫信,他猜著這信的內(nèi)容應(yīng)該就像在單方面的敘家常一樣,想要說的一切都寫上,他接三娘遞過信,提醒三娘,“你還沒封上信封呢”
三娘將信紙遞到李耀祖的手中,就轉(zhuǎn)身去收拾桌子上寫信用的東西了,聽見李耀祖的話,頭也沒回,而是問了一句“你不看看?”
李耀祖早在心里想好了,他即使看也不在三娘的面前看,等信封上之后,他完全可以拆開在路上看,然后換一封信封,他不覺得有人會對收到的信封有什么清楚的記憶?!澳銈児弥秾懙男?,我看什么?我不看?!笨戳孙@得他多么疑心似的。
三娘沒信他的話,她不信他一點兒看看信里內(nèi)容的好奇心也沒有,不過,她也不說自己不相信李耀祖的話,“現(xiàn)在也沒有漿糊了,明天的我做飯的時候,做點漿糊再胡一封信封好了?!?/p>
李耀祖將信放在炕被下面,“明天,我可不在家里吃飯。我走的時候再提醒我一遍。算了,你別自己胡了,鏢局里有信封賣?!?/p>
三娘收拾好除了墨臺以外的東西,打算明天再清洗墨臺,“那就去鏢局里買個信封好了,我把地址說給你,你到時候?qū)懮闲?。?/p>
三娘說了兩遍地址,李耀祖確定自己記住了,表示明天中午抽空去一趟鏢局。三娘后悔自己收拾好筆墨這么早干什么,不然給李耀祖寫下來就行了,不過,大晚上的,她不想再收拾一次了,只能明天早上他走的時候再提醒他一次地址了,要不然記錯了,有自己后悔的,相信他肯定能記住這不算長的地址。
夜已經(jīng)深了,三娘熄滅了煤油燈,兩人這才睡了準(zhǔn)備睡覺。
李耀祖不愿意扇蒲扇,他覺得前窗和后窗都開著,穿堂風(fēng)吹著比扇扇子還舒服,他將蒲扇放在枕頭旁邊。就在三娘以為李耀祖睡著的時候,李耀祖翻翻了身,不再側(cè)著身子面對這三娘,而是仰臥在炕上說,“三娘,睡著了嗎?”
三娘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蒲扇,南方的這個時候幾乎每天都有雨,晚上的時候比較潮shi,不像這里干熱干熱的,三娘多多少少地有些不習(xí)慣,“還沒呢?怎么了?”她閉著眼睛問。
李耀祖又側(cè)過身子,面對這三娘,三娘整個人都在籠罩在溫柔的月光下,看上去更漂亮了,他輕輕嗓子,說,“明天去狗子家從側(cè)面打聽聽,今天爾月說的事情?!?/p>
三娘聽了這句話,一下就來精神了,她睜開眼睛,擔(dān)憂地問:“如果要是狗子說的話,確實是他家里大人的意思,咱怎么辦?”她對這個世道對女孩子的殘酷是很了解的,如果處理不好,流言真的出來,那么除了珊月長大真的長大嫁給狗子,別的情況都對珊月有不好的影響,即使現(xiàn)在珊月還是一個小娃娃也要考慮。她不贊同這么小定娃娃親,誰也說不準(zhǔn)孩子長大之后的事情。
李耀祖作為一家子的頂梁柱,別說還沒遇見大事,就是遇見了大事,別人慌了,他也不得不淡定著,他說:“就算是也沒有什么?孩子還這么小呢?狗子爹娘之前肯定沒這個意思,但是現(xiàn)在我也不確定了,這人啊,心思總會變得?!?/p>
三娘附和李耀祖,也是她的真心話,“是啊!心思總會變得,但是只要沒有壞心思就好。”她將扇子換到右手上,扇扇子的力度大了一些,扇子一動,三娘的發(fā)絲就會拂到李耀祖的臉上,弄的李耀祖臉上癢癢的。
李耀祖往外邊挪挪身子,離得三娘稍微遠一點兒,躲開三娘被扇子風(fēng)吹動的發(fā)絲,整個人呈大字狀,繼續(xù)仰臥著,聽著三娘婉轉(zhuǎn)的話語中對珊月的關(guān)心,“無論他家有沒有這心思,現(xiàn)在迫在眉睫的就是狗子的話被外人聽到了嗎?如果有人聽到了,又有多少人聽見了,要是聽見的人多,別人都認(rèn)為咱家的珊月和狗子定了娃娃親,那可怎么辦?”
李耀祖嘆口氣,“怪不得都說兒女大都是債呢!先是元月又是珊月。”
三娘聽了李耀祖的話,說了句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的話,“得了吧!別發(fā)牢騷了,珊月還沒長大呢?”
李耀祖也將放在枕頭旁邊的蒲扇拿里起來,他干脆坐了起來,“我也擔(dān)心這樣,這樣吧,明天你也別側(cè)面的問了,你就直接問問狗子娘?!彼纳碛霸谠鹿庀抡猛对谌锏纳砩稀?/p>
三娘見李耀祖坐了起來,拉下他,“我知道了,你快躺下,別想了,看看明天他家怎么說,無論什么意思,都要讓她不要對外人說,只要外人不知道,就不會有事,叫他家叮囑狗子別說,我看狗子那孩子很機靈,不讓說的,不會亂說?!?/p>
三娘不擔(dān)心珊月會將狗子的話記在心里,看今天珊月的表現(xiàn),就知道珊月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媳婦到底是什么東西,奧,不對,媳婦什么人。
李耀祖這才躺下,頗有些感激地對三娘,“讓你費心了?!边@件事情上,他不想出面。
三娘不在意地講:“這有什么,比起你為我做的事情,我做的這點兒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其實我很幸運、很高興遇見你,為你做事我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