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川大學四年,他與我都沒回過家,滿秀東也不讓師清來尋我們。
畢業(yè)之后,滿川和我都找了個b較自由的工作。我們一般不會在一個城市停留太久,因為我倆都不太喜歡安定下來的感覺。如果碰到不喜歡的地方就呆上幾個月,遇到喜歡的地方就呆上一兩年。只是這么些年我們都沒再回過家,偶爾會給家里打去電話。首先幾年師清還會問會念叨我倆怎么都不回來看看,但是幾年過去,她也便不再說了,不知是煩了膩了還是怎么。
其實滿川有說過回家看看,但被我一口回絕了,我不是不愿,只是還是不太敢與滿川一同站在父母面前。幾年前滿秀東身t就不好了,住了好幾次院,我和滿川分別回去照顧了幾天。我以為滿秀東見我會和我說些什么,但是他卻什么話也沒多說,只是躺在病床上,緊緊地抓了抓我的手說:“若是后悔了,可以回家?!?/p>
一年前,滿秀東終于去世了,對他和師清來說或許是種解脫。我是這樣覺得的,但是回憶起師清在葬禮上流的淚,我又有些懷疑。
滿秀東去世前,滿川曾同我商量出國的事,我同意了。在辦各種手續(xù)時,滿秀東病重的消息傳來,我倆立馬買了最早的一班飛機也沒能看到他最后一面。
或許他確實早已了無牽掛了才連這樣一刻也等不了。
這對我來說,不知是慶幸多一點還是遺憾多一點。對葬禮那一天的回憶已經(jīng)很單薄了,只知道見了許多親戚,大家有的老了,有的大了。
葬禮上,師意拉著孩子身邊站在小姨身邊,小姨在一旁安慰著師清??吹贸鰜韼熞獾哪樣刑匾獗pB(yǎng),師意前幾年與丈夫離了婚,分得了一大筆財產(chǎn),后面又繼承了小姨的美容院,如今雖帶著一個孩子但日子倒是過得紅紅火火。我問她還會再結婚嗎?只見她瘋狂搖頭,直言婚姻是ai情墳墓。而聽小叔已經(jīng)與宋白在前年就離了婚,為了彌補給了她一大筆錢和公司的一些gu份,也算是t面的分手。如今她也從學校離職,拿了那筆錢開了一家教培,做得還算不錯,聽說已經(jīng)準備在隔壁市開一家分校了,他弟弟也從小叔公司離職,準備去給分校幫忙。
這些年小叔臉上也出現(xiàn)了深深的皺紋,雖不似從前的俊朗,但看著jg氣神要b前些年好很多葬禮上大家都是許久未見,聊得很開心,滿面笑容,絲毫沒有葬禮的悲痛。有的話,只有來自師清了。她哭得很傷心,幾度昏厥過去。對此她以前可能無法理解,但與滿川生活了近十年漸漸她有些能懂了。
我和滿川都已經(jīng)三十來歲了,而那段日子卻似還在昨天,當滿秀東的盒子消失在火光里,我才意識到時間竟過得這樣快。
離開前,師清非要來機場送行,一路上三人都無言,一個都知道的秘密向來是最隱秘的秘密。
我相信師清應該已經(jīng)知道他倆的秘密了,不知是滿秀東說的,還是來自母親的直覺。這幾年她總會莫名打電話給我,內(nèi)容也不再僅僅是關于婚育話題了,也不再絮叨親戚間那些j毛蒜皮的小事,她開始說一些自己的事,像學了什么書法,又種了什么花,說完這些就又在電話那頭先是沉默很長一段時間,然后再深深嘆了口氣,才問我:“下次什么時候回?”
安檢時,沉默良久的師清才開口,她拉著我和滿川的手,說:“無論如何,你倆要記得多回來看看我,我今后只有你倆了?!?/p>
回到家,我抱著滿川哭了許久,明明葬禮上我一滴眼淚也哭不出來。滿川也無言,他是懂我的,只是緊緊地抱著我一晚,那一晚他是否也流了眼淚呢?無從知曉,我也沒問。只是幾年前他總問我后悔嗎?這一次他沒有問,只是拍拍我的背:“團圓,我們還是不出國了吧?”
最后,我們還是取消了出國的計劃,決定延期實行。我之前很喜歡b市,離永安也不遠,回去看看師清也方便,于是我們將在b市看中的那棟房子拿了下來,推倒重新按照我的設計建了一棟新房。雖然位置偏僻,但是因為我倆的工作x質(zhì)也不覺得不方便。
師清得知我搬了新家,又給我打來了電話。電話那頭依舊絮叨,她直言自從滿秀東去世之后,小叔身邊便會時不時出現(xiàn)一些男人的影子,師清自是看不慣,但是滿秀東和爺爺已經(jīng)走了,她也不好說些什么。
這次搬新家小叔還特地來了b市,給我和滿川幫忙搬家。那時我看小叔身上全是解脫了的自由,大哥和父親給予他身上的枷鎖終于在時間的流逝下斷裂。
這次他來找我和滿川,我也并不奇怪。滿秀東葬禮上,他便一直在我和滿川身上打轉(zhuǎn)。也是,這幾年我和他都沒結婚,也不怎么回家,大家怕早猜出了點什么。
臨走的時候,他拍了拍滿川的肩膀,說了句:“倒是有些羨慕你們?!?/p>
是啊,當我窩在這棟由我設計的家里,柔和的燈灑滿了整棟房子。我躺在沙發(fā)里,接過滿川給我遞來新家的第一杯可可,一邊敲著鍵盤一邊看著電視上放著的g0ng崎駿的動畫。這樣的場景,我從前從未想過。
“你在寫什么呢?”
“沒什么?!蔽谊H上電腦,霸道地朝著滿川嚷嚷,“好累,幫我捏捏肩膀?!?/p>
滿川放下手里的可可,坐在了我的身后。他按摩的手藝越來越jg進,我舒服地閉上眼,快要入睡時屋外突然響起狗叫。
“哎呀!忘了給阿q和笨笨給狗糧了!趕緊的,快去!”
滿川被我使喚慣了,雖是不滿,卻還是直起身來,往廚房拿狗糧去了。我看著他背影,才覺在這一天,也是十年后的我們,終于有了第一個家。
我伸了把懶腰,看著窗外那兩只咧著嘴笑的毛孩子,嘆道:“阿q和笨笨終于不再為搬家發(fā)愁了!”
我和滿川的時間還很漫長。
現(xiàn)在我和他過得馬馬虎虎,或許說得上幸福也不一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