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頁）

他從兜里拿出來一包綠色紙巾打開，“你一點都不笨，不要這樣說自己。在我看來，你一點都不比她們差?！?/p>

“所以，”他將紙巾遞給明月：“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因此自卑，你在我心里已經(jīng)很棒了?！?/p>

“可是周闊，”明月拿著那張紙巾捂住自己的眼睛道：“我覺得自己不夠好?！?/p>

我覺得自己還不夠好，遠遠沒有你生的耀眼，遙遙望不到能與你相配的那天。

“明月，你覺得怎么樣才算是好呢？”周闊看著明月眼里閃著的朦朧淚光，換了種問法探尋她的內(nèi)心，“或者說，你想成為什么樣子呢？”

他耐心發(fā)問，面色上寫滿了溫和，輕聲細語地引導明月說出來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渴望。

“什么樣都好，就是不想成為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愚蠢又笨拙，一點也不漂亮，學習不好，才藝也沒有?？偸潜桓赣H否定，永遠達不到他的要求，面對優(yōu)秀的人總是會下意識的自卑，在學校偶爾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被嘲笑?！?/p>

明月越說越傷心，語氣里的崩潰幾乎要掩蓋不住，手帕紙上的水漬越來越多，她的聲音也開始低下去。

周闊上前一步，站到她身旁，輕聲否定她的話：

“可是我覺得你很漂亮，一點都不笨。學習不出眾是因為之前沒有找到對的學習方法，而你父親只是望子成龍心切。至于別人的嘲笑……”

“不必在意?！彼f。

他說“明月，你自卑只是因為你內(nèi)心有特別想要追求的東西，卻不知道如何去做。至于漂亮——”

“如果是漂亮的話，這完全沒有必要。”

他看著明月臉上的黑眼圈和未消散下去的痘印道：“一千個人心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漂亮是一個很主觀的定義，即便別人再怎么樣否定你，可是你在我眼里就是特別特別好看的?！?/p>

他看著明月雙眸垂淚，腦海里卻浮起了那個在塞納河北岸的夏天。

而這滴眼淚，落進了周闊心里那片荒原。

周闊少時，父母曾聘請知名畫家給他講授油畫。耳順之年的老院長說起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達芬奇所畫的蒙娜麗莎，他說蒙娜麗莎的神秘微笑由于寧靜祥和、溫婉柔情而被世人所追捧。

那幅畫周闊看過許多次，甚至在那年親自飛去了巴黎塞納河北岸的盧浮宮前去觀賞，他在這幅享譽世界的名畫面前駐足許久，卻始終體會不到老師所形容的那種感覺。

他只覺得假，覺得公式化，覺得被追捧的神秘微笑是和這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的假面。

周闊不能理解那些感情。

所以從此之后他再也不學人物肖像，只看那些風景，看山岳江河，繁星閃爍。

而他心里也一如無風無浪的海面一樣平靜，他始終都不能體會得到情緒翻涌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這樣的人生持續(xù)了十六年。

直到這一刻，她的眼淚落進他心里的荒原，剎那成海，掀起陣陣浪潮，帶來了撲面而來的潮汐與生機。

也是這一刻，周闊在一片陰沉之下看著面前的明月，她臉上有著黑眼圈和痘印，有著寫滿了的疲憊，和蒙娜麗莎比起來天差地別，可是周闊看著她略顯憔悴的面容卻隱隱約約的懂了，心里面涌著無數(shù)的觸動。

他在這片陰云之下豁然開朗。

周闊人生中第一次被卷入名為情緒的起伏中。

家人離世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離開北附他面無表情。

甚至在自己父親都察覺到憤怒的時候，他看著所有的一切，只覺得像是無聲的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