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翊禮心細如發(fā),很快便發(fā)現(xiàn)堤壩修繕的問題,明明與鄰省同時建造,連朝廷撥款數(shù)目都一樣,如何一邊固若金湯,另一邊倒了又倒。
私下派人查,連著河道衙門與監(jiān)察御史全扒個遍,果然發(fā)現(xiàn)瀆職貪墨之事,救命的工程還要做手腳,視百姓與國家安危與不顧。
順藤摸瓜,直接上到都察院,皇帝震怒,牽連官員無數(shù),很快波及到徐閣老。
朝堂上下,一時人人自危。
另一邊,一頂花轎卻將徐閣老的親孫女抬入晏家。
花團錦簇,高鵬滿座。
清芷盛裝打扮,垂眸站在太太們身后,等著新媳婦敬茶,按理以她姨娘的身份,原不該出現(xiàn),依舊是看晏云深的面子,到跟前湊個數(shù)。
一頂彩綢牽著新娘子,緩步邁入正堂,前方是身穿藍雀補服的晏書允。
清芷冷冷看去,恍如時空轉(zhuǎn)換,紅綢另一邊連著的卻是自己,新娘已不是那個新娘,新郎卻仍是同個人,實在有趣。
他由遠及近,依然眸含春水,眉宇溫柔。
她時常覺得他性子過于軟弱,許是總在自己這里受氣的緣故,凡事都三緘其口。
即便在新婚之夜無情離開,如今又搭上徐閣老的孫女,將那個可憐的女人再次舍掉,但你瞧著他,仿佛受了萬般委屈似的,最為無辜。
何嘗不是種本事啊,清芷心里發(fā)寒,幸虧他們早就恩斷義絕。
不曉得晏書允為反對這樁婚事,在書房跪了整天,第一次與父親發(fā)生沖撞,膝蓋上全是青紫的淤痕。
直到現(xiàn)在,身穿婚服,一步步走在大堂中,接受著眾人的艷羨,傷口竟越發(fā)疼了。
暗忖清芷肯定也來了,就在這群面目模糊,滿面笑容的人群中,他想找她,余光不停搜尋,卻總也找不到。
到現(xiàn)在仍無法相信,芷妹會愛上自己的六叔,簡直沒個理由,其中定有緣故,還不知道而已。
可曉得原因又能如何,如今對方乃名正言順的六房姨娘,自己又成了親。
然而他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只想弄個水落石出,從小到大都不曾做過主,甚至連年少時照顧清芷,也是父母成日里教導(dǎo)的結(jié)果。
一時也分不清是把她當(dāng)妹妹看,還是應(yīng)付差事而已。
畢竟他要應(yīng)付的太多了,難道這次就不能越性一回。
讀書功名,平步青云,晏書允都沒興趣。
倒很喜歡涂畫寫字,在幽悶煩擾的時光里,只要提起筆,瞧淡墨水色暈染,春日野穹便可憑空而出,心平氣和。
若能開間書畫坊,安安靜靜挺好。
然而身為晏家這一輩中的嫡長孫,從出生便注定不能擁有閑云野鶴的自由,他沒有向下的權(quán)利。
俗語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往上艱難不易,逆風(fēng)而行,往下卻是簡單,隨波逐流即可,偏這樣的道理到他這里全變了,想自由自在,如秋風(fēng)掃落葉般隨意飄入哪個湖中,某處庭院,幽靜地過上一輩子,竟難如登天。
反過來人人難走的仕途之路,簡直順風(fēng)順?biāo)?,天知道自己還能被徐閣老的親孫女看上,何德何能??!他不想高攀,可拗不過父親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