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為何讓我護住那位安家小姐,說起來也有趣,當年安睿儒狀告顧尚書貪贓枉法,顧家被抄了家,如今這件事又翻案,竟有別人來頂罪,坐實顧家是冤案,讓徐閣老抓住把柄,又把安家下罪,正所謂天道好輪回,你又何必插手,萬一打草驚蛇,得罪徐公子對咱們都沒好處?!?/p>
“那倒不至于,找船妓這種事,無非是范慶豐自己獻媚,徐員外郎還犯不著親自挑人,若讓他瞧見安家小姐,起了心思倒不好辦?!?/p>
柳翊禮暗自驚奇,他與他相識已久,對方從不涉足風月場,緣何會對那位安家小姐特別留意,難道是俗話說的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看安家小姐模樣雖美,但天下美人何其多,為一個美字耗費功夫,簡直不可理喻。
“六爺在做好人啊。”他笑得越發(fā)開了,眉宇舒展,撿干果放嘴里,一邊指尖閑散地敲在桌上,“話歸正題,這次你借故修詢期未滿,回到金陵,雖說隱蔽,但圣上特封徐公子為監(jiān)察御史,與范慶豐共同行事,勢必非常小心,徐閣老人精明,他如今看重你,不多懷疑,將來難講,我明白你要查戶部的舊賬,想從捐監(jiān)賑災入手,但要知進退?!?/p>
“我自有打算?!标淘粕盥牭美Я?,半閉上眼,“你盡管盯著要看的事?!?/p>
冬日很快過去,金陵又迎來蓬勃春景,一轉眼楊柳滿堤,花飛兩岸,清芷點著九九消寒圖,在桃葉渡住了整整一個冬天。
聽說范大人賑災不力,牽扯各方官員利益,進行得艱難。
首當其沖便是浙隸總督郭肅英,為人廉潔清明,是個倔骨頭,凡事按政策而行,捐監(jiān)只收糧食,不收銀,這可壞了大事,沒有金錢流通,他們豈不是白干。
本來捐監(jiān)之事,哪有手不過銀,上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下面不要做得過分便成。
何況這次還帶著徐公子,身上有另件要緊事,乃填補去年國庫的虧空,總不能用糧食補賬吧,鬧得對方不耐煩地回了京,可把范大人愁得不行。
客也不宴了,曲也不聽,反而給清芷她們騰出空閑,逛金陵城。
她以前礙于身份不便外出,如今無人在意,四處漂泊,有些凄涼的自在之感。
只是兒時回憶太多,小時常與書允在城中轉悠,偏這里萬年不變,小食攤,菱角堆,蘭橋流水,亭臺樓閣,讓人止不住傷心。
春風花草香,飛燕啄新泥,杏春是個熱鬧人,自顧自拉著清芷玩樂,看街邊小食琳瑯滿目,鹽水鴨,落花糕,水靈靈蔬果全涌了出來,花花綠綠,滿眼的鮮。
小哲一手拿著花糖,一口咬著密林擒,圓溜溜眼里盛著笑意。
幾人路過珠寶店,又來到綢緞坊。
一匹匹布料羅列在大長柜中,趁著春光搖曳,像蝴蝶蕩在百花叢。
上下兩層雕花樓,底層已是客人如云,清芷與杏春剛踏進門檻,便有打扮伶俐的學徒來問話,嘴甜如含蜜,“兩位小娘子多看看,我們這里全是新貨,最配二位??!”
杏春拉小哲去買棉布,去年光景不好,過節(jié)也沒舍得裁剪,清芷則跟上二層,客人不多,貨品卻更精致,學徒伺候得也愈發(fā)殷勤。
先瞧了天鵝絨錦,清芷搖頭,“不知有新來的苧絲嗎?春天總不能再穿得臃腫?!?/p>
對面抿嘴笑,“小娘子好眼光,我們才進了幾批,太珍貴沒舍得往外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