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當一個人,特別是一個男人,對吃穿住行都不甚在意時,要么他本身乏味到了極點,要么……他要做一番事業(yè),他有著更高的追求和更大的抱負。是這樣嗎,納什小姐?”
“如果他沒有,那才反常呢!”蓋爾翻了個白眼,“就像我也不能想象您日復一日地上班、回家、吃飯、睡覺的模樣,像你們這樣的人,天生就不應該籠養(yǎng)?!?/p>
“我不覺得我和斯內普先生是一類人!”格林德沃不由駭笑,“我和阿不思,我們才是——”
他的笑容忽然凝固成一個僵硬的弧度。蓋爾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她也完全能夠想象到阿不思·鄧布利多日復一日上班、下班、吃飯、睡覺的樣子。
少年天才固然雄心勃勃,但毫無疑問,鄧布利多也是一個能耐得住性子、發(fā)現(xiàn)生活之美的人。仰可攬月,俯可摘花,說的就是這樣的人,但悲哀的是,格林德沃顯然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蓋爾對別人家的私生活并不感興趣,她就是單純地想找回場子。最后她去端了兩杯一模一樣的薄荷水,姍姍來遲的斯內普果然沒說什么。
“什么味道?”蓋爾意有所指地問他,“甜不甜?”
斯內普一怔。薄荷水不就是山泉水泡薄荷葉?還能有什么味道,當然是水的味道……哪怕是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聯(lián)手,好吧再饒上蓋爾,都沒機會在他的飲品里下什么令他都無法覺察的魔藥。他自信于這一點。
所以水為什么會是甜的?蓋爾為什么要那么問?
蓋爾噙了一口冰涼沁爽的薄荷水,仿佛這就能壓下她臉上一陣陣燒上來的熱辣。她左右看看,見所處的帳篷背陰處無人關注,干脆上前兩步,兩手將斯內普脖子一兜,踮腳將薄荷水渡了過去。
“現(xiàn)在呢?”蓋爾仰面問道,“甜不甜?”
方才的猝不及防令斯內普下意識躲了一下,蓋爾一下子沒對準,半張臉都shi淋淋的,他忍不住用拇指指肚蹭了蹭蓋爾的嘴角,沾了一點唇膏到皮膚上,有些黏。
方才那個吻的滋味一下子鮮活起來,他想他喝的不該是冰鎮(zhèn)薄荷水,而是一杯辣口的烈酒。
秀恩愛也沒那么難。蓋爾得意地翹了翹嘴角,沖著格林德沃比了個“耶”,渾然不顧一旁的阿不思·鄧布利多被方才的驚人場面嗆得咳嗽連連。
格林德沃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在少年巫師之間游移?!白甙?!”他攬住鄧布利多,哥倆好似的,“要開場了,不是嗎?”
鄧布利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握住格林德沃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臂,輕輕一搡。
蓋爾“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哪怕是在她的年代,這樣勾肩搭背壓馬路的小青年也會被冠以“不良”的名頭,遑論是在20世紀初的英國呢?
“走啦!”她催促道,正大光明地扣住斯內普的手,十指交握的那種。
同性戀做得到嗎?眼氣去吧,嘻嘻!
斯內普能感到自己緊緊攏著那五根手指。長是長的,但沒什么肉,比魔杖柔軟不到哪里去,簡直又瘦又硬。他一摸她的指甲就知道她最近大抵又遇上了什么難題——又被啃禿了。
他忍不住望向那個坦然牽著他在人群中穿梭的女巫。
蓋爾是個怎樣的人?她活潑、樂觀,像一枚永遠上升、但偶爾脫線的火箭,她有著他無法想象的黑暗過去,但她成功地馴服了這些淤泥,沒讓自己被吞沒,反而使它們塑造為她。
這只手或許才更能展露真實的、本源的那個她——從不向時代與環(huán)境低頭,那些桎梏與局限,她鄙夷、她打破、她俯視。
而他,卻始終選擇屈從于歷史。
英國巫師只有這些人,哪怕隔了一百年,斯內普仍能感受到自己手里的、連著百年后那些故人的“線”。他什么都不敢做,他怕本該出生的人消弭于歷史的長河……這樣的人,有湯姆·里德爾和他自己足矣。
斯內普忽然有些慶幸。他和蓋爾注定背道而馳,但……應該不會分道揚鑣,對面為敵。從前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見莉莉,后來他開始試著看到更多人,但即便如此,他也沒辦法將目光放到萬里之外。
只要她不與格林德沃同流合污,那蓋爾要做什么,不如由她去。
“暗夜”馬戲團那灰黑色的帳篷里陸陸續(xù)續(xù)地上客,蓋爾灌了個水飽,有些餓了,忍不住四處亂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