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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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9月18日，元日本，元神戶港，第二僑民集中安置點。

堀越通子一大清早起來便覺得心里發(fā)慌。

她現(xiàn)在的“家”很小，大概連四疊1都沒有，卻要住四個人——算上繼母肚子里沒落地的那個，就是五個——因此一個人醒來，會鬧得所有人都睡不好。

通子和妹妹保子被轟起來，一個去倒馬桶，一個拿票去領(lǐng)今天配給的食物和淡水，父親和繼母合力將鋪蓋卷起、靠墻豎好，收拾收拾就該去干活了。自從回了所謂的“祖國”，一切橫亙在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包括性別、年齡、貧富、職業(yè)、學(xué)歷，統(tǒng)統(tǒng)都不存在了，只要滿了十四歲，人就只派上一個用場：力工。

父親大概連腸子都要悔青了，但當(dāng)著妻女的面總不好說，通子也就裝不知道，她看繼母也是如此，只有保子渾渾噩噩，在這種鬼地方還能交到朋友。

她想起昨晚睡前聽到的父母私語，好像是今天就能將醫(yī)院清理出來了。通子心里略覺安慰，無論如何，醫(yī)院所象征的含義總是好的，至少它代表了某種希望、某種生命的保障——盡管這片土地上找不到一粒藥或者一劑針。

“我去吧！”通子熟門熟路地接過那只帶蓋的馬桶，去營地另一頭的垃圾場傾倒完，又去海邊淘洗，待海風(fēng)將她身上的臭味也一并吹拂干凈，才撿了一塊麻袋片，用它墊著馬桶，一步懶似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感覺不妙，通子想，今天要出事？

“姐姐！”保子揮手叫她，“來吃飯！”

“我沒胃口，你吃吧！”通子總是這么說，事實上每人每天只有一頓飯，保子正在長身體，她么，晴明在上，暫時餓不死，“爸媽的飯送去了？”

“嗯！”保子的眼睛還紅紅的，一大清早就哭，更不祥了，“我略跑慢了些，繼母聞著就覺得不新鮮，父親就罵我?！?/p>

通子嘆了口氣，揉了揉保子的腦袋：“吃了飯上學(xué)去吧！”

目送著妹妹跑遠(yuǎn)，通子嘆了口氣，去翻繼母的線笸籮，準(zhǔn)備給她縫一縫那雙斷底的膠鞋。她本不用和保子學(xué)一樣的東西，當(dāng)然也不會這些洗刷縫補(bǔ)的活，可自從被迫登上返鄉(xiāng)船，沒怎么著就都會了，只能說世事如爐、世人如銅吧！

“吱呀”一聲門響，從身后傳來。通子像一只遭遇天敵的炸毛小貓，肩膀繃得死直，僵硬地慢慢慢慢掉轉(zhuǎn)身體——斜對面那間和她“家”別無二致的木板房門口，當(dāng)前全國總負(fù)責(zé)人西園寺直子正探出頭來。

見到通子，甚至還向她笑了笑：“早上好，通子?！?/p>

她知道她該笑的，但她實在笑不出來。這女人簡直是害她淪落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元兇好不好？

堀越通子，魔法所七年級學(xué)生，已經(jīng)獲得了穿金袍的資格——如果災(zāi)難沒發(fā)生的話，她將是魔法所歷史上最年輕的金袍生。對西園寺直子的懷疑與針對，在他們內(nèi)部從來都不是秘密，這本和通子沒有關(guān)系，可誰叫她被拎著耳朵帶上船了呢？當(dāng)她在船上被折騰得九死一生、再看到西園寺直子笑盈盈立在漆黑一片的大地上，代表攝政鳩彥王歡迎大家時，通子立刻無比確信：

西園寺直子就是一位黑巫師，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有關(guān)。

然后就因為她曾回家八卦過“麻瓜大人物”與陰陽寮的恩怨，言語間也沒留意，憤怒的父親就沒收了她的檜扇，毫不猶豫地上交給了黑巫師！

堀越通子，魔法所史上最年輕的金袍生（未遂），一咒未發(fā)，就被迫像個麻瓜一樣過起了天天倒馬桶補(bǔ)鞋的日子。

這樣殷勤的父親又換來了什么呢？夢寐以求的高地位與大人物的青睞嗎？可在這種鬼地方，“藤三位”的青睞也不過是賞他們和她做鄰居，每天早晚獲得一個如沐春風(fēng)的招呼，沒了。

當(dāng)然了，通子心里暗搓搓地覺得，他們家能住上這種“好地段”，很大概率是因為西園寺直子要監(jiān)視她。

她不知道西園寺直子要做什么，但毋庸置疑這女人的所有操作都是基于日本這塊大畫布的，但她真的太冤了——她根本不是日本人。

父親，現(xiàn)在叫堀越己一郎，打娘胎里落下來時叫李載久；繼母，現(xiàn)在叫堀越壽壽子，她還叫李英花的時候嫁給了一個叫堀越秀夫的日本人當(dāng)小妾，后來扶正了，她自己是這么說的；她和妹妹，一個叫李通子，一個叫李保子——這倒沒什么，她們這一代的女孩大多叫這種名字，不然她七歲那年也沒機(jī)會到魔法所來上學(xué)，大概直接被當(dāng)成惡靈附體給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