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意思?!逼胀赜挠牡卣f,“絕對,我敢發(fā)誓?!?/p>
“超預算了,頂我三個月的俸祿。”直子姬瞥了一眼。
千代艱難地計算起來,她甚至都不知道魔法使的錢與英鎊的匯率,也不知道直子姬是怎么算出來的。
“您這是在挑什么呢?看哪個名字好聽?”
“我對韻律與語素毫無研究,我只是在湊整?!敝弊蛹⒂嗁弳芜f還給普威特,“這樣剩下的錢還夠您喝杯咖啡,順便再為您的妻子帶一件小禮物。”
千代這才注意到普威特左手無名指上套著一個黃金圈。
白人男人的手,骨節(jié)粗大,毛孔奪目,甚至還要長毛,千代覺得那毫無美感。她不由得望向直子姬的手,便覺得十分正好,立時便遐想起它戴戒指的模樣。大凡女人的手,長則凌厲,短則蠢鈍,過瘦窮酸,過腴可笑,而直子姬就不一樣了,她那雙手比臉更美。
“您喜歡什么樣兒的戒指?”她癡癡地問,一不留神說出來了!
這是個很冒昧的問題,直子姬和普威特齊刷刷地用一種很詫異的眼神盯著她。千代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臉不由得更紅了,本就不伶俐的口齒愈發(fā)彼此打架,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我有喜歡的人了?!敝弊蛹s是誤會了,但并不妨礙她用一貫很平淡的口吻,向千代的心湖投下一記重擊!
“哎?”普威特坐立不安起來,他實在是,不適合出現(xiàn)在這種話題附近吧?
千代已經(jīng)完全傻掉了,她像根搖搖擺擺的木頭樁子,在原地晃蕩了兩下,一屁股坐倒在直子姬的座位前?!笆钦l???”她傷心欲絕地扳著直子姬的膝蓋。
“你不認識啊?!敝弊蛹s不想多談,“就是父親大人與牧野子爵他們,也不認識,我離開歐洲之前的事了?!?/p>
千代覺得自己好一些了,隨即又擔憂起來:難道趁這次歐游,直子姬要斷線重連、死灰復燃?
“為什么?。俊彼龍?zhí)著地問,明知自己被直子姬寵壞了,“他不喜歡您?”
“請允許我告辭我還得回去遛老鼠!”普威特站起來就往外走,沒忘記抓牢那張訂購單。
直子姬嘆了口氣,有些后悔的模樣,千代反而更加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因為她知道根本沒有下一回。
“因為‘道不同’。”直子姬紆尊降貴地親自追出去送客前,丟下這么一句給千代,但她漢學學得相當一般——所以直子姬愛上一個大壞蛋?她的姬君當然是好人啦,和好人“道不同”的那就只能是壞蛋了唄?
千代心生憐憫,覺得直子姬十分可憐,尤其是再次看到她那副慣常的平淡表情之后。再加上她今天莽撞冒失了太多次,直子姬似乎也有些不高興,便按捺下性子,乖乖巧巧地裝鵪鶉,倒惹得直子姬額外看了她好幾眼,也算是意外之喜。
而沒有了千代的嘰嘰喳喳,似乎直子姬也覺得旅途寂寞,干脆主動給千代講起沿路風光來。她從來只曉得直子姬從前是法國人,想不到對英國也這樣了解。可到法國下船后,直子姬反而沉默起來,千代知道這大抵叫做“鄉(xiāng)愁”,便體貼地不置一詞。
她們抵法的這天,皇太子殿下剛巧已于前一日離法北上,往比利時去了,要一氣游完荷蘭才回來,而直子姬與她將在駐法武官的保護下在法國等候,匯合南返的皇太子一同往歐游的最后一站意大利——這意味著千代能和直子姬一起在法國度過無憂無慮的兩個周。
只有她們倆,自由的,健康的,兩個人。
千代昨天晚上就激動得完全沒睡好,裝乖也有“困”的原因。她正在心里盤算著、兩個周要如何安排,就聽直子姬突然說要喝咖啡。
“在這兒?”千代指著港口大廳角落里寒酸的小攤子,“不是說大使派人在外面等?或許我們可以——”
“就在這兒?!敝弊蛹Р蝗葜靡傻卣f,甚至主動將裙擺一攏,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