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班長上線路,拿上一把鎬遞給了我,笑道:“學(xué)著打,累了就歇會兒,咱們今天就四十個接頭。”
那時,雪明線還沒有無縫線路,一根鋼軌是二十五米,四十個接頭就是一公里。
祁嘉拿著洋鎬,整個人都麻了。
天這么熱,掄洋鎬?
領(lǐng)導(dǎo)腦子里裝的都是屎嗎?
這他媽還不如路肩打藥呢!
從小的印象里,二十年前父輩們用這個玩意兒,二十年后,怎么還沒淘汰呀?
“陳哥,主任不是說有沖擊鎬么?”
陳班長淺笑了笑,挑了挑眉毛:“兄弟,你還太年輕,有沖擊鎬,主任也有車啊……汽油去哪兒了?別問!”
艸!
近水樓臺先得月呀!
現(xiàn)在這個工作叫搗固,需要將液壓起道機插進鋼軌低洼處,頂起抬高,用洋鎬將砟石錘進枕木下并夯實,等火車一過震那么一下后,不僅線路平了,也結(jié)實很多。
原來老一輩人沒有機械,純靠一把洋鎬維護列車平穩(wěn)運行。
這幾年開始,冰城鐵路局工務(wù)機械化段的搗固機每年會來將線路整體抬平一次,就是個黃色的火車頭,大大的降低了工作量。
線路工區(qū)只做日常維護,比不上老一代鐵路人的工作強度,只打打鋼軌連接處的接頭就行。
然而,那也是很累的!
還沒打三個接頭,祁嘉的手掌就磨出了幾個水泡,不僅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也通紅通紅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當(dāng)?shù)氖俏渚?,丟人。
親自感受過,才知道錢難掙屎難吃。
這工作看似簡單,卻涵蓋著很多經(jīng)驗,砟石夯擊的松緊度,混凝土枕木回落的動量等等。
陳班長耐心講解,接頭不能抬太高,火車會跳起來,也不能太低,兩天就震下去了,相當(dāng)于沒干。
誰知,祁嘉剛站在那里喘口氣,一個臟兮兮的胖子走上前來,很不禮貌的捏著他的胳膊,滿臉諷刺的說:“你這點勁都沒有啊?來,再打兩個,多練練就好了!接下來我操練你!”
祁嘉從小在工區(qū)旁長大,印象里,父親的同事就那些人,在哪上班就在哪落戶,一輩子就這幾張臉,不愁吃、不愁喝也發(fā)不了財,安安分分的就過去了。
要說練,那當(dāng)然得練,但絕不能讓這個死胖子操練。
若是第一天就被欺負住,那以后每一天都會被壓著,再想翻身就難了。
祁嘉砰的一下將鎬摔在地上,怒目而視瞪著那個胖子:“你操練我?你他媽是干啥的?”
這時,其他職工兩三湊了湊,余光瞥向了我,臉上都帶著譏諷的笑,小聲的談?wù)撝裁矗孟裼泻脩虬l(fā)生一樣。
那個胖子叫胡文,早他五年上班。
胡文可能是沒想到,新來的小孩敢和他犟嘴,表情瞬間有些不自然,臉黑了下來,嗓門也大了許多。
胡文指著鎬,怒目而視瞪著祁嘉,尖銳的嗓音吼道:“你罵誰呢?我教教你怎么了?不教你會干呢!脾氣還挺大的,臭毛病,把他媽鎬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