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不過一夜功夫,又能準備出什么東西?
春娘忍住心里的酸楚,不敢在小喬面前表露,唯恐惹她傷心。她一邊服侍她入浴,一邊面帶笑容地說,婚禮將在韶陽堂舉行,會有眾多貴賓觀禮,最重要的是,魏侯年輕而英俊,勇猛而果決,城中單單只遠遠瞥他一眼便愛慕上他的姑娘數(shù)之不盡,但她打聽到,他身邊似乎并無寵愛的姬妾。
“女君美至此,魏侯怎能不加喜愛?”
春娘一遍遍地用馥郁的香膏為她擦抹柔綿的肌膚,目光落在她美好的身段上,語氣里充滿了贊美和鼓勵。
小喬在春娘和侍女的服侍下,從頭再次重復(fù)了一遍那日離開家前的程序。
出浴、穿衣、梳頭、裝扮。她站在鏡鑒之前,望著鏡中那個綠鬢如云鮮艷如花的新婦,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
周禮,“婚”本為“昏”。
日暮西斜,信宮里那座已經(jīng)沉寂許久的檀臺從底至頂,燈火依次亮起,在夜幕的襯托下,遠遠望去,猶如一座燈火輝燦的寶塔,更顯巍峨。
城里的人們仰頭望著,爭相傳送著一個消息:君侯大婚,就在今夜。
韶陽堂的廊道上,也升起了一盞一盞的紅色燈籠,大堂內(nèi)燈火輝煌如晝,中間那張黑漆金髹的闊大幾案上,整齊擺放著婚禮所用的黍、稷、牢(葷菜)、菹、醢、湆,前來觀禮的賓客也衣冠整齊,按照序位跽坐在鋪設(shè)于幾案后的矮榻上。他們一邊和身旁的人低聲交談,一邊等待著吉時的到來。
這些人里,大多是跟隨魏劭到此的部曲家臣,也有信都的當?shù)毓倮?。他們也是白天時才剛剛知道這個婚禮的。雖然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先前就知道魏劭要和兗州喬女聯(lián)姻,但婚禮來的這么快,還是令人驚詫,畢竟,昨晚這個時候,魏劭才剛剛從博陵的那場戰(zhàn)事中脫身回來。
關(guān)于兗州喬家與魏家的舊事,在座的諸人大多都是聽聞過的。正也是如此,魏劭和喬女十年后的聯(lián)姻,才更令人浮想聯(lián)翩,對那個喬女,未免更是懷了些好奇,都在等待著她片刻之后的露面。
吉時到了,小喬入了禮堂。
當她雙手上下平持在腹,輕舒廣袖,出現(xiàn)在賓客面前時,原本還響著輕微嗡嗡聲的禮堂,忽然就安靜了下來,許多雙目光shele過來,齊齊地落到她的身上,有審視、有驚艷,也有不能為人所知的心懷叵測。
小喬并沒感覺到緊張。她微微垂著眼皮,目光安靜地落在自己腳前的那一方地面上,隨著耳畔禮官抑揚頓挫的贊禮之聲,在四周那些目光的注視下,被兩個伴人引著,不疾不徐地前行,最后走到堂中那張幾案的前面,距離還有幾尺的時候,停了下來。
她的對面,立著一個人。
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來自于對方的兩道目光——不同于側(cè)旁那些她能夠完全忽略的目光,這個人的目光直視著她,毫無避諱,帶著一種她難以描述的壓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