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頁）

“犯不上，不值得?。　?/p>

“他一條爛命，不配你們兄弟兩個……周旭！”

周旭面無表情，一腳油門。

賭鬼嚇得摔了一跤，渾身哆嗦，爛泥似的癱軟在地，遠(yuǎn)光燈刺破天際，人群的尖叫聲中，那輛咆哮著疾馳而來的桑塔納，重重地撞在花壇上，爆出巨響。

剛才議論紛紛的眾人，仿佛被掐住了咽喉。

硝煙味混合著機油，緩緩地消散在空中，周旭踹開駕駛室的門，紅著眼，一步步地往前。

“你要殺他的話，連我一塊?！?/p>

周旭站住了，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兩人，賭鬼嚇傻了，眼睛瞪得很大，而趴在他身上，是個很瘦弱的，有了白發(fā)的男人。

在即將被車輪碾到的電光火石間，他以驚人的速度飛撲過去，保護(hù)著對方滾到了旁邊。

是周旭的初中數(shù)學(xué)老師，范友芳。

范友芳衣服滾的全是灰，胳膊肘也磨破了，表情很平靜：“把刀拿出來，給我?！?/p>

他的語氣，跟多年前在課堂上一模一樣。

似乎周旭從來沒有長大，依然是那個打著呵欠，有點吊兒郎當(dāng)?shù)膶W(xué)生。

“老師，”周旭嘴唇起了皮，“您讓開?！?/p>

范友芳皺著眉：“我說話你沒聽到嗎，把刀給我，或者，你先把我砍了，再砍別人?！?/p>

旁邊已經(jīng)有相熟的人在叫，都嚇白了臉：“范老師，別刺激他……”

“我不是刺激，”范友芳繼續(xù)道，“周旭，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老師的意思，你冷靜一下，把刀給我。”

周旭沒動，高大的身影沉默著。

給弟弟辦喪事的這段日子，他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朋友都在幫忙，過來替他守著，因為去世的人太年輕了，還沒成家，孤魂野鬼的，按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夜里的長明燈不能滅，要足足亮四十九天，好讓他走完這一路，能順順利利地去投胎。

蠟燭換了一根又一根，周旭就在燭光里，整理弟弟的遺物，眼眸通紅，死死地盯著曾經(jīng)的全家福，和厚厚一沓的獎狀，哭聲也很年輕，是帶著鼻音的抽泣。

弟弟的同學(xué)都來了，流著淚說，旭哥，你得撐住，你得好好的。

周旭沒有掉淚。

他只是睡不著，闔不上眼睛，只要一閉眼，腦海里就是弟弟最后的樣子，僵直著手臂，往上托舉。

最后的一對蠟燭，是周旭看著融化的，先是蜿蜒下去的燭淚，緩慢凝固，層層疊疊地堆砌，然后倒塌，燭芯凹陷出一個小小的火山口，火苗跳動了幾下，就徹底熄滅了。

周旭伸手摸了摸，已經(jīng)不燙了。

“……可你還要活，”范友芳不急不緩地說，“你的命就是比他的貴，比他的有價值，你能去救更多的人，而不是就這樣白白地扔掉，你想清楚，世界上沒有后悔藥?！?/p>

“老師，”周旭扯了下干裂的嘴角，“您這，還把生命分三六九等？”

范友芳說：“分?！?/p>

在講臺教了一輩子書，粉筆灰侵蝕了指尖，也染白了頭發(fā)，被夜風(fēng)吹得蕭瑟。

范友芳看著他：“你要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