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雪說:“沒事?!?/p>
但周旭仿佛實在為脫口而出的話懊惱,頓了下:“真不好意思啊,要不,你罵我兩句?”
這就不至于了,大老爺們之間開個玩笑有啥的,甚至都算不上玩笑,方秉雪不覺得冒犯,有點想笑,這周旭喝醉了怎么這樣啊,又老實又好欺負的。
他故意板著臉:“沒必要,就這樣吧?!?/p>
對面安靜下來,不吱聲了。
“行了,我得睡了,”方秉雪沒忍住,真的笑出聲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神經(jīng)病?!?/p>
周旭說:“哎?!?/p>
酒這玩意,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社交價值經(jīng)常大于實際意義。
周旭煙酒都碰,都沒癮。
對他而言,無論是抽煙還是喝酒,往往會帶來一種寧靜的感覺,很舒服,所以周旭不會放縱自己,快到那個點了,自然會停。
譬如現(xiàn)在。
他站在臺球廳二樓的露臺處抽煙,這個店面盤得早,當初沒花多少錢,周旭挺用心的,跑前跑后地拉了不少人脈,等到店開得差不多,他就不太管生意上的事,偶爾過來,也是和朋友們玩幾把就走。
不過熟悉的人一看,就能發(fā)現(xiàn),這里處處都是周旭的痕跡。
露臺面積大,擺了幾張能小酌的桌椅,頭頂垂著暖黃色的小燈泡,圍欄種的全是月季,春夏正是開花的時節(jié),粉骨朵熱鬧地攢在枝頭。
周旭就趴在欄桿上,咬著煙看星星。
沒多久,丁勇拎著罐啤酒過來,擠他旁邊了——這人跟周旭十幾年的交情,臺球廳就是他倆一塊開的,哥倆感情是真的好,互相不瞞著。
“咋了,”丁勇胳膊肘搭在欄桿上,“有心事吶?”
這家伙五年前去了趟拉薩,回來后就自稱大徹大悟,手腕子上繞一堆的菩提串,三句話不離佛法和本心,特愛聽朋友嘮煩心事,嘮完,順勢再賣倆串出去,說盤這個能靜心,不收錢,是緣,你看著給八百八十緣就成。
周旭沒看他,也沒搭話。
丁勇吭吭哧哧地笑了:“不是我說,你剛給誰打電話?”
“一個朋友,”周旭的眼神掃過來,“想什么呢你?!?/p>
丁勇樂了:“你還有我不認識的朋友,誰啊?”
熟了就這樣,互相間說話沒個正行,周旭換了個姿勢,轉(zhuǎn)為后背靠在欄桿上,指間夾著煙:“你說,有些人看著挺機靈的,怎么就那么……”
他琢磨了下,才說出四個字:“敢愛敢恨。”
“咔嚓”一聲,丁勇給啤酒罐的拉環(huán)扯開了:“還有呢?”
周旭搖頭,笑了:“沒什么說的,就是突然想到了。”
說來挺好玩的,他跟方秉雪見面次數(shù)不多,每次還都挺熱鬧,周旭覺得這人有點“勁勁的”,不是單指長相,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非要形容的話,就是方秉雪有點像棉花包鐵。
看著軟,實際上骨頭挺硬。
那么冷的河,就會個狗刨,都敢悶著頭扎進去。
還特警惕,一肚子的心眼,周旭記得有次跟阿亮從公安局出來,遠遠地瞅見方秉雪,特自然地擺弄倒車鏡,其實是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