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頁）

阿亮住的地方離這近，走路幾分鐘就到，這會天色晚了，被轟回去睡覺。

倆人都走到屋檐下了，老閆還轉(zhuǎn)身，又重復了遍：“注意點啊，有情況就去看看大夫，別給你那老腰扭了！”

周旭嗤笑一聲：“老子的腰好著呢?！?/p>

縣城的人喜歡兩條腿走路，距離不遠的話，溜溜達達地就到家了，就是連日下雨不便，老閆難得開了車，都給安全帶系好了，還不放心，透過車窗去看周旭。

周旭正準備抽煙，垂著眼，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在下巴處攏著，里面是一簇幽藍火苗，像攏著只被雨打shi翅膀的小螢火蟲——

轉(zhuǎn)瞬間，螢火蟲消失不見。

老閆一時有些啞然。

“這么舍不得走，”周旭咬著煙，“不行的話，今晚你在我這湊合一晚得了？”

老閆：“滾蛋，媳婦在家等我呢?！?/p>

風雨里奔波了半輩子的警察給車窗升上去了，臨走前，對周旭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聽我的，以后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周旭說，你想多了，我沒那么善。

但這次，他似乎有些陰溝里翻車。

下水撈人除了心理這關(guān)外，也是個技術(shù)活，需要在水里睜眼視物，用尼龍繩綁好尸身進行牽引，去橋墩和“回水灣”等地方尋覓，運氣不好的時候，被廢棄的漁網(wǎng)纏住都有可能。

人們總會有些忌諱，所以干這種事的不多，二十多年前，礫川縣有個住橋洞的男人，水性好，跟水鬼似的能憋氣很久，但他只撈死人，不救活人，甚至有次，一個小男孩落水里了，遠遠能看到顆腦袋沉沉浮浮，遠遠地也能看到那個男人蹲在岸邊，袖手旁觀。

就等著人沉下去了，好問家屬要錢。

后來那男的，在一場暴風雨中，悄無聲息地淹死在了河里。

所以對于周旭，縣城里的人們寬容許多，即使嫌他錢要的多，頗有微詞，也只在私下里說，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

大雨悄無聲息地結(jié)束了，天邊放了晴，暴漲的河水沖上岸很多東西，有魚蝦，碎瓷片，還有亂七八糟的塑料玩具，也給周旭沖出了一場病。

原本想著是受涼了，肌肉酸，用酒精擦擦就好，結(jié)果發(fā)了高燒，皮膚滾燙，往xiong膛上倒一勺子面糊都能烙餅。

周旭在屋里蹲了兩天，沒出門。

他的營生有點雜，除了修車行是自己開的之外，別的網(wǎng)吧臺球廳全是跟朋友合伙干的，這么久了生意相當不錯，不用他盯著看。

所以周旭給店里的人交代幾句，說這兩天有事，不過去了，別人也沒在意。

退燒藥吃了，身體松快了些，可晚上又反復地燒起來，給周旭煩得不行，感覺那老頭子太死心眼，自己也不算得罪了他，干嘛惹這一身的不快。

他倒不是特別信這個，但這次的病實在洶涌，周旭惱了，干脆去廚房拿把菜刀，站在院子里砍了幾下，一邊砍，一邊喊快點滾，等老子好了給你燒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