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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打仗雖然是打仗，但相持時間久了，人總是會變得奇怪的。吳軍大將陸遜始終避開和蜀軍主力的交鋒，yg是jian守了關隘半年之久，劉備雖然一生中打過大大小小數(shù)百戰(zhàn)，這樣死shui一般的戰(zhàn)局還是第一次見。無論他是正面攻jian也好，是故意以少數(shù)人a誘敵也好，是分兵去攻夷dao的孫桓也好，陸遜就是以不變應萬變，既不著慌也不上當，從來不越過關隘半步。

好在蜀軍后勤輜重儲備充足，運送及時，倒是沒有糧草斷絕之虞。劉備在依山傍shui扎xia的營寨里，隨著漸漸變得nuan燥的天氣伺機而動，捕捉著戰(zhàn)局的些微變化。

他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變化是陸遜派了一名兵士到他的營寨中來，說要拜見蜀主，面交大都督的書信。本以為這是個巧言善辯的使者，或者直接就是刺客，劉備和忠心的將官護衛(wèi)們好生提防了半晌，不料浪費ganqg，對方真的就只是一名啥也不懂、甚至還有dian呆的年輕小兵，見了他以后渾shen僵yg，一句整話都說不chu，用顫抖的手把書信呈了上來，磕磕巴巴地說是他們大都督親筆寫的，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隨軍的記室令史咬著手指tou想了想，又懷疑有可能是在信上xia了毒，劉備覺得他江湖傳奇故事看多了，但謹慎起見，還是讓人檢查了一番，事實證明并沒有這種東西，就是一封普通的信。

這樣折騰了半天，劉備總算平安無事地把陸遜寫來的這封帛書拿在了手里。第一個念tou是這人的字還tg好看的。陸遜的字既不是龍飛鳳舞洋洋灑灑的率xg，也不是jg1雕細刻秀麗tgba的嚴格，大抵是公事公辦，橫平豎直，清晰好認。再看其nei容，卻又跟公事談不上有什么關系，只寫了些“天氣re了，這邊的花都開了”“閣xiashenti是否康健，每天吃多少飯，睡多長時間”之類的破事，語氣帶著幾分客氣和關切。

“他這是什么意思？”記室令史疑惑地問。

劉備先沒答話，把帛書仔細地疊好，然后直接湊到燈火上dian燃，看著它慢慢被火she2一diandian吞噬，燒得只剩xia一小撮黑灰，然后才dao：“你猜呢？”

“探聽我軍虛實！態(tài)度上示弱想令我們輕敵！”記室令史盯著劉備用小釬zi把火盆里的灰燼戳散，免得復燃起來，嘴里憤憤地說，“陛xia一定不要上他的當。”

“你說得有dao理。”劉備diantou認可。他想到之前聽說的事，陸遜為偏將軍代替呂蒙駐守陸kou時給云長寫信，言辭極盡謙卑，最終讓云長放松了對東吳的警惕之心。可見是這人的慣用手法，現(xiàn)在又用到他shen上了。

想起至親之人的死亡令他平素和緩穩(wěn)重的氣血頓時上涌，yan前變暗了幾分，tou腦深chu1隱隱有一塊地方作痛起來。小釬zi的動作停了，他閉了一會兒yan睛，讓自己重新冷靜xia來。都是耳順之年的人了，不太受得住這種qg緒波動帶來的shenti反應，況且傷痛比這場相持不xia的戰(zhàn)事持續(xù)得更久，他早已學會了克制和忍耐。

手里一空，記室令史把小釬zi和火盆都拿走了，放到營帳角落不礙事的地方。他一邊收拾一邊回過tou來問：“所以怎么辦？把人趕走，全軍戒備？”

劉備看著他忙活，面上的一絲沉重消散去，眉yan變得溫和：“戒備是一如既往的戒備，把人趕走倒也不必。既然他派這么個傻兵來，倒也不好讓人空著手回去，我也寫一封信吧。”

“好?。　庇浭伊钍穣an睛一亮，“xia毒嗎？”

二

xia毒是不會xia毒的，何況蜀軍也沒有那種沾到手上、xij鼻zi里就能致命的神奇毒藥。陸遜虛qg假意地問他飲shi起居，他就也舉輕若重地認真回答了，順便也問對方寢shi如何。

劉備也思考了一xia，就算這樣寫，對方大概也不會真以為他上當了，是否應該斬了來使，派人到關隘xia面大罵對方吳郡陸氏無辜的祖宗八輩才合qg合理。但看了陸遜派來的那小兵傻得冒泡的樣zi，又覺得事qg不是這樣gan1的。當然這人就算他不殺，之后也總會死在戰(zhàn)場上；只是這孩zi也太年輕了一dian，再加上又畏畏縮縮的，顯然死在劉備的劍xia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還是寧可一事無成地茍活著。

劉備心想那好吧，先順著對方的來意應付一次，看吳軍到底要gan1什么，就算要罵人家的祖宗八輩，也不急于這一時。

那小兵對自己能活著走chu蜀軍營寨的事實huan天喜地，拿著劉備的信一溜煙跑了。很快陸遜又叫他送了第二封信來，這次沒再裝chu一副不談公事的家書模樣，而是站在劉備的立場上風輕云淡地議論了一通戰(zhàn)局，隱隱透louchudian兒“你們有這么多難題沒解決，還是別蹦跶比較好”的意思。

記室令史氣得tiao腳，劉備卻不覺得已經(jīng)到了罵人祖宗才能解決的地步，還能忍受，于是本著你淡然我比你更淡然的態(tài)度又把陸遜的信燒了，回了一封信表達你說的我都知dao，我都采取了應對的辦法，至于幾分真幾分假，你猜呀。

書信傳遞來回往復了一個月左右。送信小兵由一開始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漸漸變得若無其事，甚至還和記室令史談笑風生，貌似交上了朋友。

陸遜的信有時候談論戰(zhàn)事，有時候問候他是否安康，有時候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kou氣始終是客氣而關切的。劉備覺得打仗就打仗，打攻心戰(zhàn)就打攻心戰(zhàn)，jian守也就罷了，居然jian守半年不chu擊，以信示弱也就罷了，居然連寫二十幾封不搞任何花樣，仿佛xia棋遇到一個落zi奇慢無比、布局穩(wěn)如老狗的對手，自己這邊早就一條大龍張牙舞爪蓄勢待發(fā)了，人家還單手托腮從容地用棋zi敲著邊角，就是不過來?？粗钊饲〉胶胏hu1地生氣，但又發(fā)xie不到dian上。因此劉備總是把陸遜的信讀完就毀去，從來不留著，免得氣著自己。

直到有一天，信又送來，劉備打開封筒，突然一陣沁人心脾的馨香彌漫開來，原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