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十七年三月,京城剛過上元,春光正好,宮里辦了一場燈宴,名義是賞花,實際上,是讓文武百官帶著女眷來走個場。
蘇錦言坐在末席邊角,默默喝著碗里的桂花釀。
她第一次進宮,不是因為出身多體面,而是因為蘇家嫡姐蘇若云一句話:“去吧,正好陪我應個數(shù)?!?/p>
“陪應”這兩個字,說得云淡風輕,卻像是一記提醒——你是誰,不重要;你在這兒,只是為了我更體面。
她安靜地坐在席末,不插話、不出聲,身上穿的也是府中舊制衣裙,深青滾白邊,連個首飾都是用布擦亮的。
她本就不想引人注意,這個角落反而清凈。
席間熱鬧非常,笑聲、樂音、觥籌交錯,人來人往。錦言只覺得自己像是坐在舞臺邊上的人,看著一場與自己無關(guān)的戲。
她慢慢轉(zhuǎn)著手里的酒盞,想著再等一柱香,就找個由頭退席。她清楚,自己不屬于這場宴,更不屬于這座宮。
假山那邊,李衍獨自走在花下。
身邊只跟了一個小太監(jiān),遠遠地吊著,知道這位主子不喜歡太近。
他本該坐在主席——燈宴正中,天子左手邊,東宮太子的位置。但他覺得膩了,一杯沒喝完就起身說“去歇歇”,沒人敢攔。
繞過偏殿時,他看到了一抹安靜的身影。
一個女孩坐在玉蘭樹下,看不出是哪個家的,穿得不顯眼,卻格外安靜。她低頭翻著一本書冊,臉沒抬,像是完全沒意識到他來了。
李衍停下腳步,盯著她看了兩秒。
不是姿色驚人那種美,但很干凈,像春天里剛冒芽的一枝青藤,淡淡的,不扎眼,卻看一眼就記得。
“看什么書?”他隨口問。
蘇錦言一驚,下意識起身行禮,但很快停住了動作。她看不清他是誰,卻聽得出他語氣不帶威壓,也不像是尋茬的。
她抿了抿唇,小聲回答:“抄書,閑得無聊?!?/p>
“你抄什么?”他走近兩步,略微一偏頭,看到了書頁上潦草卻清晰的字跡:
“國雖大,好戰(zhàn)必亡。”
他揚眉:“你是……將門之后?”
“不是。我父親是刑部侍郎,我……不是正室出身?!?/p>
她沒說得太白,但那句不是正室出身,足夠懂的人,自然懂。
父親在青樓時和母親有的她
李衍嗯了一聲,沒再追問,只問:“為什么喜歡這些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