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大齊有好幾處肥沃之地,但在打仗糧草后備事上也需多得推敲調(diào)度,更別說北夷甚至不比大齊,此番戰(zhàn)后,一旦入了秋,百姓的吃穿又該怎么辦?
更何況,那可是戰(zhàn)場,顏淮身上的傷,趁著在臨湖這段時間才養(yǎng)了沒多久,年前又添了新傷,而且、而且他才受了祖爺爺?shù)募曳?,這樣的身子真的能上戰(zhàn)場嗎?
心里越想越亂,顏子衿有好幾次中途暫歇時想問顏淮,可見他不是忙著指揮家兵,便是抽空急信快馬送去京城調(diào)度皓羽營之事,奔戎和棄毫更是忙得腳不沾地,這樣的情況,她實在沒有理由去打擾。
不過這樣急行趕路,顏淮還是惦記著眾人是否有些吃不消,好在回去時顏子衿主動選了水路,在船上勉強(qiáng)有了歇息的機(jī)會。
顏淮臥房旁,是他用來這段路上處理事務(wù)的書房,里面有一幅半面墻這么大的地圖,沒想到他此番回臨湖竟然會帶著此物。
這夜顏子衿睡不著,可又不好這個時候去甲板上吹風(fēng),想著去瞧瞧顏淮,卻只見臥房漆黑,隔壁的書房里點著燈。
端著燭臺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一下房門,不見里面有動靜,倒是發(fā)覺門沒有關(guān)緊,大著膽子推開門,屋里卻不見顏淮。
書桌上擺滿了這一路上得的軍情和消息,或整齊或凌亂地放著,旁邊的榻上放了一張薄被,想來這幾日顏淮都一直眠在此處。
緩步走入書房,顏子衿四周瞧了一圈,最后還是落在那幅地圖上,地圖是用了上好的動物毛皮制成,又用了不易被磨損的筆墨描出山川地勢,手指落在地圖上,皮質(zhì)有些老舊,想來已經(jīng)被使用了好些年頭。
這里是臨湖,瞧著不算大,比起周圍的幾個州郡?。慌赃呍龠h(yuǎn)些是永州,道路四通八達(dá),也無怪乎被大家這么看中;往上走些,便是博州,之前母親她們回臨湖時,曾在信中提及過此處的博州餅很是有名;順著繼續(xù)往上,便是京城,如今她的家就在此處。
手指停在京城,顏子衿卻并不打算在此停下,手指緩緩上前,試圖尋找到那所謂“靖雪六州”的存在,然而地圖實在是太大,大到顏子衿站在地圖面前,竟需要抬高手才能勉強(qiáng)觸及大齊版圖的邊緣。
“靖州……”顏子衿舉著燭火低聲呢喃,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背往上,最后停在地圖上端的某處:“靖州在這里?!?/p>
不用回頭,顏子衿也知道是顏淮,她抬頭看著自己手指落在的地方,許久這才輕聲道:“好遠(yuǎn)啊。”
“比起臨湖來說,確實很遠(yuǎn)?!?/p>
“離京城也很遠(yuǎn)?!?/p>
“一來一回,確實要花不少時間。”
“這么遠(yuǎn),你在路上的時候都在想些什么呢?”顏子衿此時抬著頭,發(fā)髻正好靠著顏淮的xiong膛,“你們在路上,應(yīng)該沒有休息的時候吧。”
“一路上都在趕路,大家都累得很,”顏淮手掌落在顏子衿肩頭,“但中途還是有休息的時間,可以稍微想一想自己的事。若是楠煌州那會兒,我想得最多的,是你及笄時會穿什么樣的衣服,會梳什么樣的發(fā)髻,你會不會戴上那根鸞釵,還有……那身嫁衣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若是白云郡那會兒,倒是比之前更忙,戰(zhàn)況比楠煌州還焦灼,幾乎連著好幾日沒法閉眼,可我還是不由得會抽空去想你?!?/p>
“……想什么?”
“想你在哪兒,我要去哪兒才能找到你……我那個時候其實怕得要死,還被人誤解成我怕上戰(zhàn)場,我哪里會怕這些?”顏淮語氣也是輕輕地,似乎怕打破兩人之間的氣氛,但是話說到一半,他卻忽地頓了一下才開口,“我那時只是在怕,想著若你真的……那便將顏家托付給顏明和顏殊,然后就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