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瞧著好奇,什么都覺得懷念,可還是得偽裝成司空見慣的樣子,可燕家對她的恩情是真,繡莊姊妹們對她的關(guān)心是真,如今回到顏家后,便要全部都斷了個干凈嗎?
想得出神,連馬車已經(jīng)停下了也渾然不知,還是木檀掀開車簾喚了一聲顏子衿這才回過神,她看著車簾外熟悉的臺階,竟有些近鄉(xiāng)情怯,特地放慢了動作。
院子還是那個熟悉的院子,高大的花樹,樹下堆了花葉的圓形石桌,廊下放著水缸,浮著幾朵如今才謝的秋花,院門口的燈籠已經(jīng)換了新的,但依舊是顏子衿熟悉的款式。
那座二層繡樓緊閉許久后終于得以迎回它的主人,各處門窗大開,還有仆人小廝在里面打理忙碌,院中空地處堆著曬好了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書籍。
站在馬車上默默瞧著院中,顏子衿忽地回頭朝著蒼州的方向看去,然而入目只有樓閣墻瓦,哪里還看得見蒼州半點山水。
“怎么了?”顏淮走到車邊向顏子衿伸出手,等了許久,她這才收回目光,牽住他行下馬車,其他人連忙招呼著將行李收拾進(jìn)去。
問起母親他們,顏淮說今日秦夫人帶著顏殊出門,顏明照舊在書閣讀書,陸望舒陪著顏子歡去了宮中教坊,大概過些時候便回來了。
這邊奔戎前來稟告說宋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來找顏淮,像是有什么事,顏淮與顏子衿說了幾句話這才離開。
在院中石桌旁坐下,顏子衿瞧著眾人忙進(jìn)忙出,顏淮一早就命下人開始收拾,現(xiàn)在也只剩下收尾的一點點。
目光在院中環(huán)視,草木一度枯榮,如今又是輪回,那邊以前是自己晾曬絲線的地方,這邊夏日里喂魚打盹最為適合,書房外有一株海棠,落花時常拾來做書簽,二樓露臺欄桿處攀著紫藤,花開時樓下如瀑如織……
瞧著瞧著,忽而察覺到身后有一道視線傳來,顏子衿連忙回頭,只見顏子歡抱著琵琶,正扶著門框靜靜地看著顏子衿。
近兩年未見,小丫頭長高了不少,桃紅的衣裳搭著淡綠色的裙,梳著雙髻,懷里的琵琶瞧著自個兒還要大些,她倒是不嫌累,就這么抱著。
許久不見,顏子衿一時雙眼發(fā)酸,可又記起自己不該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連忙將眼淚忍回去含笑問道:“怎么在門口干站著,不是最黏我的嗎?”
說完忙起身牽著顏子歡進(jìn)來,顏子衿看著她懷里的琵琶,用黃梨木仿了雙鳳琵琶的樣式,又嵌了螺鈿寶石做飾,一看就價值不菲。
顏子歡進(jìn)來后便一直不說話,只盯著顏子衿看,想起來之前小枇杷他們說起江柔的態(tài)度,顏子衿心里不免嘆了一口氣,語氣又放緩了些:“今日去宮里,教坊嬤嬤都教了什么曲子?”
問完顏子歡還是不說話,而是伸手小心翼翼地去碰顏子衿的耳環(huán),顏子衿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有開口詢問,顏子歡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便又收回手去,她抱緊了懷里琵琶,偏頭調(diào)了調(diào)弦道:“嬤嬤教了《雨霖鈴》,今日才勉勉強強彈完,姐姐你要聽嗎?”
“好呀?!?/p>
顏子歡的手法還有些稚嫩,遇到拍子急切處難免停頓,顏子衿沒有打斷,而是等她彈完后這才出言指點了一下,雖然她并不會琵琶,但琴與琵琶音律相差不大,倒也能說上幾句。
顏子歡聽著顏子衿說完,手掌抓著琵琶頸,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許久這才抬起頭,笑語盈盈:“懷兒和我打賭,要是我在今年能精通這曲《雨霖鈴》,他就把哥哥送他的六博棋給我?!?/p>
“聽起來這六博棋你志在必得了?!?/p>
“到時候姐姐教我玩好嗎,”顏子歡歪著小腦袋,“以前看你和娘玩,瞧了半天也看不懂規(guī)矩。”
顏子衿點頭應(yīng)下,顏子歡得了承諾,頓時喜笑顏開,想起來自己還得練字,匆匆告別,便起身歡快地跑出了院子。
“到底是長大了一些,”顏子衿手肘撐著桌子手掌撐著臉,“感覺都不怎么黏著我了?!?/p>
“二小姐一向聰慧懂事,如今也是懂規(guī)矩的年紀(jì)。”
“我還是喜歡他們抱著我叫姐姐的時候?!?/p>
木檀笑著放下茶盞糕點:“要是二小姐和小少爺還是一股子胡鬧心性,不僅老夫人,連小姐都有得頭疼呢。”
“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