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炮仗與承諾（第4頁）

唯有脊骨不同，它是人身支柱，它是氣血源頭，有著更崇高的地位，自骨髓出來的力量，如水一般，潤物無聲。

白老爺子打出的拳勁，恰如火焰炸開，化成了綿綿細(xì)雨、涓涓細(xì)流，性質(zhì)在這一炸之后，變得截然不同。

道家以鉛汞喻丹，武術(shù)用鉛汞喻骨髓，道理是一脈相承的，鉛需要包著汞，松緊自由開闔。

水火交融，方可炸裂成金丹，雷聲滾滾，才能起落出震力。

“再來！注意點，別被打死了！”白老爺子腳步放緩，語氣雖平淡，卻透露出不容小覷的威嚴(yán)。

他的攻勢雖不如先前咄咄逼人，卻更加凌厲，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化為武器，被他隨心所欲地運用。

程舟兩腳穩(wěn)立，凝神細(xì)聽，盡量用掌擋招，掌心每一次觸碰，都能感到頻率極低的震感。

這是用肉眼看不出來，唯有親身體驗，才能清晰感受的奇特狀態(tài)，一種不分每一塊骨頭都在共鳴、無有差異的頻率。

白老爺子打的拳路很雜，各家各派的招式被化用出來，幾乎沒個主次之分，只有那股骨髓織就的炸勁一以貫之，撼動程舟的架勢，身心為之同震。

但他氣力不如人，技巧也比不上，每一記殺招使出，都被輕易破解。

漸漸地，雷音也消停了。

白老爺子回到太師椅上，深深呼出一口氣，綿密的汗珠布滿了他的皮膚，絲綢衣料被汗水浸濕。

他從一頭猛獸，再次變回了那位人畜無害的老人。

程舟抱拳一禮，白老爺子眼也不抬，坦然受之。

四大練的每一項，既需要先天的稟賦，也需要后天的辛勤，無一不是門檻極高。

其中練骨的過程最為刻骨，蓋因骨骼深藏人體之內(nèi)，遠(yuǎn)不如皮膚、肌肉來看著直觀，且許多功能都是影響深遠(yuǎn)，沒法帶來立竿見影的變化，得靠反復(fù)的練習(xí)，由量帶來質(zhì)變。

紙上得來終覺淺，如果能有個實實在在的觀摩對象，通過武學(xué)展示練骨大成的玄妙，無疑可以觸類旁通，大大加快學(xué)習(xí)進(jìn)度。

白老爺子是一棵已近暮年的老樹，又被冷雪霜摧殘、逢喪子之痛，拼了老命才強(qiáng)行打出這一套拳。

他已心存死志，每一拳都在下殺手，若程舟看不出來，選擇硬碰硬，被打死的人就會是他。

但程舟不想他死，所以他就沒法死成。

“你小子從昨晚到現(xiàn)在，還沒有休息吧?！?/p>

程舟一愣，點了點頭，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奔波超過十五個時辰。

“早些時候，內(nèi)務(wù)府的人，送來了拜帖，算算時間，省城也該開始封門了。

商會的伙計、府上的仆人都被老夫我放了短假，負(fù)責(zé)管賬的掌柜也各自回家去了，等跟外面恢復(fù)聯(lián)系，分號那邊會傳達(dá)命令過去，盟會的恢復(fù)大計，老夫能幫的就那么多?！?/p>

“老爺子”

程舟話沒說完，就被老人打斷。

“你呢，大概還有兩個時辰休息，今天老夫就在這兒等著，和少廷一起，親眼見著那家伙，被大卸八塊，不，是千刀萬剮。”他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完，閉上了眼皮：“如此，才能叫做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