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冷眼瞧著一身素服的蔓蘿對著她行禮,在她那張任是無情也動人的臉上停留了好幾息,見蔓蘿身子蹲禮而有些微微晃動時,才屈尊降貴般開了口叫起,然后以示親近的讓人嫡母身邊賜座。
蔓蘿只是一身素服,頭上戴了兩只銀釵和娟白的珠花,白色的發(fā)帶環(huán)繞著發(fā)髻,身上沒有一點亮色,不施粉黛卻更顯出清理脫俗純凈,這樣得天獨厚的臉,就連那一身素白到了極點的衣服,都將她襯得渾身透著破碎的美感。
就這么將在場精心打扮收拾過的人輕易比了下去。
就連單獨看時,明艷動人的宜妃,微挑的眼尾都帶著風情,此時也顯得落了俗。
宜妃緩緩吐出一口氣,掩住眼底的情緒,揚起精致的嘴角弧度,“母親很是擔心你,瞧都清瘦成什么樣了,蔓蘿,你要想開些,總歸肚子里還有孩子呢,就算孩子阿瑪……阿瞧我這嘴。”
宜妃說著像是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又提起了蔓蘿的正傷心的事。
很是生硬的改口道,“你啊,將孩子好好生下來,往后也算能聊以慰藉了。”
這話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因為誰都知道,就算蔓蘿把孩子生下來也是不能養(yǎng)在身邊,而是要將其送回去舒穆祿氏養(yǎng)著的。
而蔓蘿也不會一直留在郭絡羅家中,只待養(yǎng)好身體便會被二嫁出去。
與深愛夫君生下來的孩子從此分離,想見一面都難。
支撐著自己度過喪夫悲傷的孩子,在生下來后卻不能帶在身邊,不亞于在第二次奪走她的信念支柱。
郭絡羅氏是留不住這個孩子的,也不會放任蔓蘿從此寡居下去的。
宜妃如今的每句話都透著假惺惺的惋惜,也并未用心的去掩飾,否則依著宜妃在后宮修煉出來的演技,完全是可以能掩飾得很好的,但她并沒有,有種刻意的感覺,似乎就是要讓人知道。
蔓蘿蒼白的臉色聞言好似更白了些,臉上的神情也有些牽強,像是在費力掩飾著,卻只是在做無用功。
被保護得太好,以至于連掩飾自己的情緒都做不好,輕易就被人將她的牽強難過,看了個一清二楚。
從而在欣賞著蔓蘿被戳中傷心事后強顏歡笑中得到一絲絲的快意。
瞧這我見猶憐的神情,真可憐啊,宜妃在心中感嘆著,這也是宜妃知道蔓蘿回來后,還特意叫人過來的用意,不親眼看到,如何能讓宜妃散了心中一直憋著的郁氣呢。
隨后便不再關注蔓蘿,畢竟再說下去,就顯得她做得過于明顯了。
宜妃享受著郭絡羅氏女眷們的追捧,也就不在她如今那可憐的妹妹身上找不快了。
蔓蘿靜靜的坐在那兒,似乎不習慣待在這樣的場合中,仿佛周圍的一切熱鬧都與她隔絕一般,長長的睫羽垂下,在眼下形成了小片的陰影,也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在場的注意力,看似都在有意的忽視她的存在,可偏偏還是會將余光注意力分出來一些,不由自主的留意著她的舉動。
就像是世人在看到神明也會受傷,會隕落時那樣,啊,原來之前需要仰望的也會落入塵埃啊。
蔓蘿就是如此,她之前擁有的一切都那么那么的叫人艷羨,驚人的美貌。
就連自詡是美人的,同時出現(xiàn),也會被她襯得黯淡無光。
那姿容就算沒有入宮,也不曾明珠暗投,嫁人之后也過得和未出閣一樣,不用辛苦操持中饋侍奉婆母和為彰顯賢惠的為夫君納妾,照顧管教庶子庶女,這些都與蔓蘿無關,蔓蘿就算鮮少露面,但都知道夫妻感情深厚。
一度讓很多女眷們既是羨慕又是有點子意難平,現(xiàn)在再見蔓蘿,如此境地。
除了感嘆世事無常,就是有種微妙的快意了,若是蔓蘿沒有懷孕,怕是都能夠憑借著美貌登上青云路的,現(xiàn)在是只能便宜了那位小郭絡羅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