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稚魚素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一回止戈院,便即刻吩咐下人著手收拾,將自己的物件搬往合宜院。好在合宜院與止戈院相鄰,不過幾步之遙,倒省了許多周折。
下人們來回奔走,足足忙活了兩個多時辰,跑了五六趟,也未能將物件盡數(shù)搬完。
陳稚魚本以為兩個時辰,足以將所有的東西都搬過去,可她自己都不知,這一年在止戈與他的痕跡是多么的深刻,意識到今日搬不完以后,便只先讓人將當(dāng)季衣物、換季衣裳,以及日常用慣的器物、趁手的玩件,還有瞧著順眼的陳設(shè)擺件,一一搬了過去,力求將合宜院的內(nèi)室,復(fù)刻出止戈院居所的熟悉模樣。
哪怕如此,待陳稚魚踏入合宜院時,目之所及,院中器物或是她日常所用,或是從庫房里尋來添置的,卻生生給了她煥然一新的感覺。
這院落雖陌生,卻是獨屬于她的天地。
比起陸曜自小居住的止戈院,那般硬朗開闊,帶著幾分男子的沉毅與大氣,合宜院則處處透著女兒家的柔美溫雅——窗欞雕著纏枝蓮紋,案頭擺著青瓷瓶插著初綻的白梅,簾幔是柔和的月白色,連廊下懸著的風(fēng)鈴,風(fēng)吹過便發(fā)出細(xì)碎清越的聲響。
止戈院的“硬”,是少年郎揮斥方遒的銳氣,是骨子里的沉穩(wěn)與掌控;合宜院的“柔”,是女子藏于心底的細(xì)膩,是獨屬于她的安穩(wěn)與自在。
一剛一柔,一主外一主內(nèi),恰如院中二人,雖各有天地,卻又隱隱相合。
陳稚魚坐在內(nèi)室,雖先前久不住人,但人甫一進(jìn)來,就被這暖氣暖住了身心,仿佛是這寂靜已久的院子,終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本以為忽然轉(zhuǎn)換住處,或多或少會不習(xí)慣,可這個院子,處處都叫她滿意,那絲絲點點的陌生之感,幾乎是在她一落座的時候就沖散了去。
比她還要興奮的是喚夏,趁其他丫鬟都不在屋里時,緊張又害羞的問姑娘:“那么大一間屋子,當(dāng)真是給奴婢一人住的嗎?奴婢瞧那屋子大,裝的又好,便是再住兩人都使得的。”
陳稚魚看著她,自她保證了,不會將她納給陸曜后,她就活過來一般,此刻這樣小姑娘的樣子,看的她憐愛不已。
“你說的也是,就給你一人住,難免空曠,不如叫春月和鴻羽……”
見姑娘又回頭的意思,喚夏傻眼,磕磕巴巴道:““其實,其實吧……這是姑娘自個兒的院落,空的房子那么多,便是所有人一人一間,都住得下,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奴婢只是夜里總是打呼磨牙,先前也害得鴻羽她們睡不好呢?!?/p>
陳稚魚煞有其事的點了下頭:“怪道有時候看她們做事總是沒精打采的,原來緣由都在你頭上啊,即使如此的話,也就不勉強(qiáng)了?!?/p>
喚夏抿唇,唇角的弧度卻是蓋不住的,暗爽不已。
鴻羽她們倒是好性子,也都合得來,但誰會拒絕自己一個人住一間又好看,又舒服的房呢?
她再一次的朝著云麓的方向叩拜,感謝,感謝她原先那位大人心明眼亮,將她給了這么好一位主子,跟著新主子,光在享福了。
春月打門口進(jìn)來,看主仆二人說笑熱鬧,也跟著笑了起來,對少夫人說道:“少夫人大方,給下頭伺候的人都安排的極好的房子,奴婢四處瞧了瞧,這個院子較之以前改動還是極大的,出了門子極大的空地,等春日雪消融后,還可種些植物、花卉,到時滿院子芳香,再扎個秋千,等小主子呱呱落地,長大一些可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值得一說的是,后面還修了小橋流水呢,無論是冬日煮茶還是秋日撫琴,在那涼亭里是絕對的舒爽?!?/p>
大戶人家善享受,這一個院子,也是費了不少心血,陳稚魚方進(jìn)來時就留意了,她說:“到時請木工來,在院子里了做個蒲桃架,種上蒲桃,還可繞著柱子種上薔薇,待其長成,又是一番美景?!?/p>
春月那句“小主子”呱呱落地,也戳中了她心里頭的期盼,她開始幻想明年的這個時候,抱著咿咿呀呀的孩子,坐在庭院里,賞花看景,逗弄的模樣。
一說起裝扮院子,丫鬟們頓時來了興致,紛紛圍攏過來出主意——何處種些耐陰的草木,何處栽上喜光的繁花,哪里該放張?zhí)梢危睦镄柚О褯鰝恪瓊€個都為這新院子盤算著、期待著。
連陳稚魚一時都忘了,方才搬東西時,眼巴巴看著,如今還在止戈急得跺腳、“望眼欲穿”的喆文,也忘了某人今夜回府以后,會有何種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