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從天光未全亮的屋脊縫隙吹過來,灶房後側(cè)的磚墻微涼,墻角幾棵野草被霜壓彎了腰,無聲伏著。
阿冷站在那里,背靠墻邊,雙手垂在身側(cè),袖口sh了一截,不知是水還是露。
四娘站在她面前,沒有坐,也沒有讓她跪。
她只是靜靜地站著,站得b阿冷更直、更穩(wěn),眼神不帶怒意,語氣卻冷得像燒紅後忽然丟進水里的鐵器,滴水無聲,卻b人退後。
「你昨日午時在哪里?」
阿冷沒說話,只看著地上的一片sh斑。
四娘不急,再問一遍,聲音一字一頓,像是要用話將那記憶敲進她腦中:
「午時,桂亭後面,廊下,有誰站著?你,是不是在那里?」
這次阿冷抬起了頭,眼里沒有畏懼,也沒有否認,只是一瞬的茫然,像是聽懂了問題,卻還在尋找回答的方法。
「……在。」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從喉嚨里慢慢磨出來的。
四娘點點頭,沒有多余反應(yīng),只低聲說:
「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亭中坐的是誰?」
阿冷搖頭。
「夫人、杜嬤嬤,還有我?!顾哪镎Z氣不重,字字清楚,「主子說話的地方,你站著偷聽,這是什麼?」
阿冷抿著唇,沒答。
四娘也不等她說,只略微抬起下巴,像是對著一個還未認識人間規(guī)矩的空殼在講話。
「偷聽,擅近,不請自往。這三條,你一條都沾了?!?/p>
她說完這句,停了下來,看了阿冷一眼。
「我可以讓你跪在主子廊前,請罪一整日;也可以將你送去柴房打工五日,拿不到一口熱飯。但你不懂禮,這些罰對你來說沒用?!?/p>
阿冷還是那副樣子,眼神空空的,但眉心微微皺了一下,像是有什麼在緩慢地被記錄下來。
四娘冷聲道:「那便罰你一人掃完整座東廊,今起三日,辰初起、酉末止。掃不完,夜里值更不讓你睡?!?/p>
「灶口打水、送飯、挑灰,你那一份也不許少。你不是說你不知?那我便叫你在這不知道里累個夠?!?/p>
她說得清冷,不帶怒,卻b怒還可怕。
阿冷沒哭,也沒求情。她只是點了點頭。
那個動作很小,像落灰被風(fēng)吹開。
四娘沒再看她,只轉(zhuǎn)身離去。
步伐利落、袖角不揚,只在轉(zhuǎn)角時停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語氣平靜地補了一句:
「吃飯時也別坐著吃,蹲在柴房口,把碗放在地上。別讓人覺得你和旁人一樣?!?/p>
然後她走了。
阿冷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磚墻轉(zhuǎn)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