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時間:一個沉悶的午后
地點:陳家莊園宅,陳芊芊的書房
書房里很安靜,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蟬鳴。陳芊芊坐在辦公桌后,面前攤著幾份文件,但她并未專注于此,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目光落在窗外某一點,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瑞知秋如常肅立在門邊的陰影里,呼吸都放得極輕,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陳芊芊像是想起了什么,輕輕“啊”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顯得突兀,她拉開書桌最底層的一個抽屜。那個抽屜瑞知秋知道,通常放著一些她不太常用卻又不會丟棄的雜物。
她從里面拿出了一本黑色筆記本。
瑞知秋的瞳孔驟然收縮。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他也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么。那本他藏在衣柜最深處記錄著他所有不可告人心思的日記本。他的血液要倒流了,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連呼吸都停滯了。她怎么會……她什么時候……
陳芊芊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劇變,她拿著那本日記掂了掂,指尖隨意拂過封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剛才找東西,無意間翻到的?!彼Z氣平淡地開口,目光卻已經(jīng)落回到了筆記本上,“看著有點舊了,還以為是什么沒用的記錄本?!?/p>
瑞知秋的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馬上要破膛而出。他想開口,想說“那不是我的”,或者請罪,但喉嚨像是被鐵鉗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雙他視若神明的手,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開了那寫滿他卑劣妄想的扉頁。
陳芊芊看得很隨意,一頁一頁地翻過。書房里只剩下紙張摩擦的沙沙聲,以及瑞知秋快要無法抑制的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般漫長煎熬。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人,所有隱秘的、不堪的、熾熱的心思都被暴露在陽光下,將要接受最殘酷的審判。
忽然,陳芊芊的指尖在某一行字上停頓了一下。
“‘愿做她的石頭?;蛘叩丁!彼p聲念了出來,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是在朗讀一段文字。
瑞知秋閉上了眼睛,恥辱和絕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寧愿此刻立刻死去。
“字寫得真差?!标愜奋泛鋈辉u價道,語氣里好像真的帶著嫌棄的意味,“語句也不通順?!?/p>
瑞知秋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能勉強維持站立。
她又翻了幾頁,停在那句“她頭發(fā)是金色的…陽光是金色的。很好看。”旁邊。
這次,她沒有念出來,只是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足足十幾秒。瑞知秋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靈魂上。
然后,她輕輕合上了日記本,抬起眼,終于看向他。那雙美眸里,沒有憤怒,沒有厭惡,也沒有驚訝,只有……平靜跟探究,像在觀察一件物品出了什么故障。
“瑞知秋?!彼兴拿郑曇糨p柔。
“……是。”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沙啞得不像他自己的。
“這里面寫的,‘她’,是誰?”她問道,眼底卻掠過惡劣的笑意。她當(dāng)然知道是誰,但她就是要問,要聽他親口說,要看他如何在這難堪中掙扎。
瑞知秋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音節(jié)。承認是死,不承認……亦是死。
看著他這副前所未有的狼狽模樣,陳芊芊似乎覺得有趣極了。她唇角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又邪惡。她沒有再逼問,反而像是失去了興趣,隨手將日記本扔回了抽屜里。
“罷了?!彼p描淡寫地帶過。“寫得亂七八糟,也沒什么重要內(nèi)容?!?/p>
瑞知秋緊繃的神經(jīng)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放過而微微一松,隨即涌上的是更深的茫然和無措。
陳芊芊站起身,繞過書桌,緩步走到他面前。
她靠得很近,近到瑞知秋能聞到她身上那縷清冷的香水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微熱氣息。他全身的肌肉再次死死繃緊,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卻如同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陳芊芊抬起手,并沒有觸碰他,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仔細地端詳著他蒼白失措的臉,好像在欣賞一件由自己親手造就的藝術(shù)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