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意打斷對方:“你叫他什么?”
謝鎮(zhèn)業(yè)看著他,笑著道:“李、初神父,畜生?!?/p>
李均意把眼前的碗碟一推,起身欲走。
謝鎮(zhèn)業(yè)看他被激怒,嗤笑一聲:“你在為那個畜生不平?”
“那你和你那個早就下地獄的弟弟又做了什么?”李均意反問他。
對視片刻,李均意看到了對方溫和的目光中那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審視和冷意。那瞬間他覺得悲哀,對方的目光讓他覺得熟悉,仿佛看到同類,這是個讓李均意毛骨悚然的發(fā)現(xiàn)。
他更惡心了。
謝鎮(zhèn)業(yè)笑著擺擺手,一副當他是個孩子講幼稚話的樣子,自顧自地轉(zhuǎn)了話題。
“反正我這邊呢,該準備的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呢,家族辦公室的人會跟你聯(lián)系,跟你確定讀書的事情,在這之前呢,我希望你先把名字改回來,然后……”
這顯然是習慣發(fā)號施令的人。跟你說話時態(tài)度很溫和,但也只是假象而已,他的口吻是不容人置疑的。
李均意匪夷所思地看向他:“謝先生,你憑什么覺得,你能決定我的人生?”
沒必要再聊了,他再度站起來打算離開。這時候,謝鎮(zhèn)業(yè)開口了。
“你媽媽生你的時候難產(chǎn),差點就沒熬過那一關(guān)?!?/p>
李均意腳步一頓。
他語速很慢:“你奶奶給你取的名字是謝啟,你媽不太喜歡這個名字,說不好聽。她其實最愛吃甜食,可懷你的時候口味變了,每天都要吃點辣的東西。別人看她的肚子說懷的可能是女孩兒,她也覺得肯定是,所以給你準備了個女孩兒的名字,攸寧,可惜沒用上,當小名喊了?!?/p>
“你不見那天,哈市下了很大的雪。你媽媽知道你不見以后差點瘋了,哭著喊著在家里罵那個保姆,滿大街跑著去找你,一邊找一邊哭,后來整晚整晚地做噩夢。因為你不見了,她精神狀態(tài)變得很差,有時候走在街上看見別人的孩子都會流眼淚……”
李均意不敢再聽下去,他閉了閉眼,深呼吸,推開隔間的門,大步離開。
走了沒幾步,他白著臉進了洗手間,對著洗手池干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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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那段時間,他去了一趟香港。
第一天,他去了小時候待過的那個教堂,仔仔細細地看了每一個角落。
多年不來,這里有了一些變化,小時候埋葬過一只蝴蝶的那片草坪已經(jīng)種上了樹,經(jīng)常玩耍的那個小花園不見了,修了一個小房子,用作內(nèi)部工作人員放雜物的地方。去找了過去住過的鴿子籠,那棟房子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變成了一個新的樓盤。
還去了和神父一起深夜走過的墳場。里面有一個歷史悠久的天主教墓園,之后幾天,李均意時常在那兒一待就是一下午,看著別人墓碑上的文字發(fā)呆,想一些漫無邊際的事。
他在那個小時候待過的教堂附近住下,打算待上一段時間。也沒做什么特別的,每天在周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亂逛,按時去教堂里做彌撒……
有一天沒事做,他參與了一個教友義工服務(wù),給附近的老人送溫暖。被分配到去一家獨居的奶奶家里,那個奶奶耳朵不太好,李均意幫她換了廚房那只有點問題的電燈,扯著嗓子給她讀了兩章《圣經(jīng)》,走之前幫她帶走了家里的垃圾。
他拖了一天一天又一天,每天都想方設(shè)法地給自己找各種事情做,某天甚至無聊到去了一趟迪士尼樂園,一直拖到無法說服自己的時候才翻出神父留給他的東西,那份自己的,成人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