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沈叔叔喜歡媽媽（第1頁）

厲家老宅的朱漆門推開時，廊下的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宴遲正被張嫂抱在懷里，嘴里叼著黎薇那件米白色羊絨衫的袖口，聽見動靜猛地抬起頭，圓滾滾的眼睛瞬間亮了。

“媽媽！”他扔掉毛衣?lián)溥^來，小短腿在地毯上跌跌撞撞，撲進黎薇懷里的瞬間，咯咯的笑聲像撒了把糖豆，甜得人心里發(fā)顫。黎薇蹲下身把他抱起來，小家伙立刻摟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得吧唧響，口水蹭了她一臉。

“慢點跑，摔著怎么辦?！崩柁毙χ寥ツ樕系目谒?，指尖觸到他溫?zé)岬哪橆a，連日來的疲憊仿佛被這柔軟的觸感熨帖了些。

安安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膝頭攤著本畫冊。聽見聲音，她抬起頭，眼神亮了亮，卻沒像弟弟那樣撲過來，只是小聲喊了句“媽媽”，又低下頭去翻書頁，指尖在畫紙上頓了頓。

黎薇走過去，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才六歲的孩子，背脊卻挺得筆直，露出的脖頸線條像極了厲鄞川。這兩年她總覺得安安長得太快，快得讓她抓不住那些轉(zhuǎn)瞬即逝的孩子氣。

“爺爺呢？”黎薇問。

“在書房打電話?！卑舶埠仙蠒?，聲音輕輕的，“他說等媽媽來了再開飯?！?/p>

厲老爺子從書房出來時，手里還握著老花鏡。看見黎薇，他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暖意，拍了拍她的肩：“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彼麤]問紐約的事，只是招呼著開飯，席間不斷給兩個孩子夾菜，尤其是給安安夾了好幾塊她愛吃的糖醋排骨。

回家的路上，宴遲靠在黎薇懷里睡著了，小腦袋歪在她頸窩，呼吸均勻。車廂里很安靜，只有沈遇安平穩(wěn)的駕駛聲。黎薇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忽然聽見安安小聲說：“媽媽，我想去濱海路那家餐廳?！?/p>

黎薇的心猛地一沉。

那家西餐廳是厲鄞川以前常帶她們?nèi)サ牡胤健Ｓ写螀栛创ㄈ獬霾?，安安發(fā)著燒，卻非要去那里，說“爸爸說好了要帶安安吃慕斯的”。那時她抱著燒得滾燙的女兒站在餐廳門口，眼淚差點掉下來。

“怎么突然想去那里？”黎薇柔聲問。

安安摳著衣角，聲音低得像蚊子哼：“想那里的意面了?！?/p>

沈遇安從后視鏡里看了她們一眼，輕聲說：“順路，去吧?！?/p>

餐廳的玻璃門推開時，風(fēng)鈴的聲音和記憶里一模一樣。穿燕尾服的服務(wù)生笑著迎上來：“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四位。”沈遇安答。

還是那個靠窗的位置，能看見遠(yuǎn)處海面上浮動的夜燈。安安坐在以前常坐的座位上，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桌面的紋路。黎薇記得，以前每次來，安安都會踩著椅子，趴在窗臺上數(shù)過往的游艇，嘰嘰喳喳地跟厲鄞川說個不停，而厲鄞川總會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往她嘴里塞塊冰淇淋。

可現(xiàn)在，小姑娘只是安靜地坐著，眼神落在窗外漆黑的海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薇拿起菜單，指尖有些發(fā)顫。她在想，要不要告訴安安厲鄞川的事。告訴她爸爸還活著，只是忘了她們，還瞎了眼睛?？蛇@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該怎么跟孩子解釋這復(fù)雜的一切？

沈遇安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過來。他沒說話，只是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像是在說“沒關(guān)系，我在”。

黎薇抬起頭，對上他溫和的目光，忽然笑了笑，眼里的澀意淡了些。

“媽媽，”安安忽然開口，目光落在黎薇的左手上，“你戴戒指了？”

黎薇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那是沈遇安在紐約時遞給她的戒指，她當(dāng)時沒收，回來的路上卻鬼使神差地戴在了手上，此刻在餐廳的燈光下，鉆石的切面閃著細(xì)碎的光。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安安小聲問：“媽媽，你是同意跟沈叔叔在一起了嗎？”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像含著水光，卻努力彎著嘴角，裝作開心的樣子：“沈叔叔對我們很好，我知道他很喜歡媽媽?！?/p>

黎薇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過氣。她看著女兒故作懂事的模樣，忽然想起那天在紐約，厲鄞川像個孩子似的抱著她喊“薇寶”。原來不管是大是小，愛到深處，都是這樣小心翼翼的懂事。

“安安……”黎薇的聲音有些哽咽。

沈遇安替她解了圍，給安安的杯子里倒了些果汁：“先吃飯，菜要涼了?！彼o安安切著牛排，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百遍，“等安安再長大些，我們再慢慢說這些事，好嗎？”

安安點點頭，低下頭去吃面，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黎薇看著女兒的側(cè)臉，又看了看身旁從容溫和的沈遇安，心里像被潮水反復(fù)沖刷著。海面上的夜燈明明滅滅，映在窗玻璃上，像誰的眼淚，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