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紙糊窗縫里漏進來,照亮了木屋角落?;鹛晾镞€壓著火,粥香混著草藥味,正一點點溢出來。
岑夙照例是打了個死結,拿著昨天的發(fā)帶隨便纏了個松散的辮子,她默默怪這發(fā)帶實在不好用只能當個沒用的裝飾。
“出來了?”祁瑾正在舀粥,他把碗遞過來,“昨夜你翻來覆去,喝點這個穩(wěn)神?!?/p>
岑夙接過吃了一勺,入口先是米的清甜,隨后才泛出藥草的苦意,卻被紅棗和一點陳皮壓住了,苦得不顯突兀。咽下去,她突然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我睡得好不好?”
祁瑾把湯勺擱下:“因為我和你一起睡的啊。這屋子太破,修兩間屋子不如把窗戶墻壁都補補?!?/p>
岑夙指尖一頓,手里的瓷碗險些滑落。她沉默片刻,強迫自己喝粥,其他的就當不知道。
祁瑾沒有收回目光,似笑非笑:“怎么?嫌棄?你昨晚可是往我懷里鉆了。”
“嫌棄你多嘴。”岑夙不看他,隨口一懟。
屋里安靜了一瞬,只剩粥香與柴火劈啪聲。祁瑾也喝了兩口,哪怕粥里面加了紅棗,他還是吃不慣苦味的東西,背過去皺著眉把小半碗粥咽下,他長舒一口氣,又恢復風度翩翩的樣子把碗放下:“走吧,你如今好了很多,帶你去鎮(zhèn)上?!?/p>
“去鎮(zhèn)上做什么?”
祁瑾把披風拿出來替她圍得嚴嚴實實:“家里也補的差不多了,我去買點材料,修我的房間,再給你置辦點衣物?!?/p>
“衣物不必?!?/p>
祁瑾看了一眼她xiong前的死結,含笑:“你這結,明后天就要拿刀挑開?!?/p>
“知道了?!贬砟艘幌拢L一掀先行一步:“走吧。”
林間的霧還未散,枝葉上的露珠滴落下來,打在披風上。薄暮林本就是荒涼之地,鮮少有人煙,走出去小半個時辰,山路才漸漸寬闊,前方依稀能看見炊煙。
鎮(zhèn)口一掛風鈴,被風一碰,清脆兩聲,街上已經(jīng)熱鬧起來,蒸籠的白氣、油煎的脆響、叫賣聲交雜。
前頭一個攤子正揭開竹蓋,熱氣直沖天際,里面一籠籠白胖蒸餅香氣撲鼻,再往旁邊看,油鍋里正翻滾,金黃的環(huán)餅和馓子被撈起來,滴著油絲,孩子們蹲在攤前咽口水。羊湯攤的銅鍋咕嘟冒著熱氣,蔥花撒下去,香味更濃。
祁瑾嗅著空氣里的香味,眼睛微微亮了亮,偏頭看她:“要不要嘗點?你自小要習武學術,剛剛那點藥粥應該不夠你的量。”
岑夙本想拒絕,卻被那股蔥香勾得胃口微動,最終點點頭。
祁瑾帶她在街邊的長凳上坐下。
攤主正好揭開鍋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鍋里白面湯餅翻滾,面條軟滑,湯底是雞骨熬的清湯,點了幾粒豆豉和蔥末,香氣清而不膩。攤主盛了一碗,又撒上一點胡椒粉,熱氣氤氳,直勾人胃口。
祁瑾接過碗,先放到她面前:“趁熱?!?/p>
岑夙低頭,看著那面條在清湯里微微晃動。
從記事起,她的飲食大多是藥粥、靈湯,滋補為主,味道寡淡,能填飽肚子便好。像這樣一碗熱氣騰騰、帶著煙火氣的湯餅,她很少嘗過。
她抿了一口,湯頭清鮮,帶著胡椒的辛香,面條順滑入喉,胃里瞬間被暖意撐滿。
祁瑾支著下巴看她,像是在專門等她的反應。見她動作輕微一頓,唇角緩緩勾了起來:“好吃?”
岑夙放下湯匙,冷淡道:“尋常?!笨煽曜訁s沒有停,幾口就將半碗面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