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1頁）

"一物降一物，幾乎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大老板招架不住小老板，他很怕他不開心，因此不論小老板多忙他都隨他去，能跟的時候跟著，不能跟了，身邊的醫(yī)護(hù)保鏢一類的人手便成倍的往上添。

大老板對小老板當(dāng)真是心疼得不得了。

十多個小時的航程之后，飛機(jī)終于在蒙彼利埃落地。夜色朦朧，天空零星飄著一點(diǎn)雪絮，這片坐落于郊區(qū)的私人機(jī)場顯得寬敞寂靜，而停機(jī)坪不遠(yuǎn)處也早有一輛黑色幻影在旁等候。

我沒有叫醒安睡中的小老板，保鏢把他和毯子一道抱出了機(jī)艙，剛出艙門，我便見到了立在梯下的大老板。

跟每年都要回國的小老板不同，盡管有著同樣的家世，但我的大老板鮮少提起他的家人，不思念，也不牽掛，逢年過節(jié)更沒有問候的興致。在過去幾年里，每當(dāng)小老板回國團(tuán)聚時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恐怕就是留在蒙彼利埃等待，他是個很有毅力的男人，自制，并且沉默，也擅長忍受分別的寂寞，只有在小老板回程時才會像今夜一樣迫不及待來到機(jī)場接人，年年如此，歲歲如是。

看得出來大老板是思念小老板的，但很奇怪，他寧可苦等，也從不陪小老板回國。

我私下問過公司的前輩，她們說他倆從前就是這樣的。大老板親情概念稀薄，可不讓陪著，卻是小老板的意思。

沒人知道為什么。

下雪天，冷得厲害，大老板從保鏢手里抱走了小老板，很溫柔地低頭吻他的臉頰。大老板個子高，裹在一身純黑的呢絨大衣里，整個人像座城堡似的叫人感到沉穩(wěn)可靠，小老板因?yàn)樗挠H吻而稍稍皺了一記眉頭，但人還是沒醒，不多時又貼著大老板的心口沉沉睡了過去。

人接到了，自然也該回家去了。大老板沒有過多停留，他像抱著寶貝一樣把小老板抱進(jìn)車?yán)铮S即便關(guān)上了后座車門。他的貼身秘書在臨走前按照慣例給隨行的人封了紅包，我收到的仍然是最厚的那一份，秘書說這是大老板的一點(diǎn)心意，也算我照顧小老板有功的額外獎賞，我向她道了謝，站在原地目送黑色幻影逐漸消失在南法寒冷的雪夜里。

依照往年的習(xí)俗，拿了紅包是得說吉祥話的，但小老板今年睡著，我就沒機(jī)會當(dāng)面逗他開心了。年前他剛過了生日，一算虛歲也有三十，我拿著紅包想了半天，想到了回程前醫(yī)生對他的交待，最后還是決定等隔天回公司了再給他一些樸實(shí)簡單的祝福。

銀錢無用，我想祝他新歲快樂，不管三十，四十，還是五十歲，年年歲歲開心無憂，也祝他和大老板恩愛長久白頭偕老，即便歲月如何蹉跎，也不減彼此半分情意。

這些話他應(yīng)該親耳聽見的，不然就不作數(shù)了。

番外十六

他似乎越來越抱不住他了。

照理說不應(yīng)該會有這種感覺的。他知道他的戀人很瘦，一百八十公分的個子，但因?yàn)殚L期吃藥，又陸續(xù)動過幾次手術(shù)的緣故，無論怎么調(diào)養(yǎng)他的體重總是上不去——可盡管如此，他的精神狀態(tài)卻一直很好——精細(xì)的吃食也不總是不管用，他偶爾會長肉，且單長在臉頰邊，因此有時笑起來會有種可愛十足的憨氣，討人喜歡，也很容易叫人不自覺對他卸下心防。

單從這點(diǎn)來看一切仿佛沒有什么不同，他們在蒙彼利埃定居的第六年，公司和生活都已經(jīng)步入正軌，即便兩人每個月會因公事短暫分離一段時間，但在重逢之后，他們還是會相擁而眠，閑暇的時候，他那在家就永遠(yuǎn)懶得像只貓似的戀人也總會安心地貼著他的心口，在南法秋季難得的陽光里讓他慢慢撫背哄睡過去。

因?yàn)槠v，嬌氣的戀人總是很快就睡著了，而每每看到他沉沉入眠，他就會牢牢將他攏進(jìn)懷里，低頭親吻他帶著好聞的雪松香的頭發(fā)。

他話少，但同戀人相處是個例外，只是兩人再無話不談，他也沒有跟戀人說過其實(shí)他非常喜歡能這樣平靜的時刻，他抱著他，溫暖的、柔軟的，緊貼著心口的重量，總能寬慰他在離別后的不安與躁動，叫他不再懸心，不再掛念，而是感到一種沉甸甸的踏實(shí)。

他不想將這種事情告訴他的戀人。

他年輕的時候造了太多孽，余生能有這份幸福實(shí)屬萬幸，他心有余悸，自然也怕舊事重提。

但他真的越來越抱不住他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他想。大概是去年秋末，又或者今年初春伊始，總歸是哪一場手術(shù)結(jié)束后的一個深夜，他很難得做了一次噩夢——夢里他還是在陪護(hù)，為了掩蓋消毒水的氣味病房內(nèi)放了一捧鳶尾，花香清淡，他一面摩挲戀人的左手一面想著以后的一些事情，比如工作，比如度假，又比如他想套在那根無名指上的東西。心思多了，他想得出神，但就在拿定主意的前一刻卻冷不丁聽見有人說了話。

不要這樣。那個人說。

耳邊的聲音太過熟悉，他心下一驚，猛地抬頭看，只見病床另一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他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但年紀(jì)明顯小得多，眉眼間滿是少年人的鋒銳，可神情卻悲哀。

那是十八歲的他。

不要這樣。那個人又重復(fù)了一遍。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但他沒辦法掙脫夢境，因此只能逐漸皺起眉頭，戒備地盯著他。

……你說什么？！他聲音沙啞。

不要這樣。十八歲的他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頓說，你該把他還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