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惜命
夜?jié)u漸深了,案上的一dian明光爆了個輕響。
紅燭已燃去了大半。
聽罷這個故事,師杭久久難言。她想了許多,卻一個字也吐不chu來,令人窒息的無力gan正不斷侵蝕著她。
在故事里,誰又曾真正握住了什么?誰不是被宿命推著向前走?
氣運漸衰造就了如今的亂局,國之大勢將去,人人皆shen不由己。千軍萬a似滔滔洪liu奔涌而來,任何人被卷ru其中,都是一片天翻地覆、無力阻擋的chu1境。
他們看似皆有選擇,卻也都別無選擇,連她自己亦是如此。
“筠jiejie,切莫為我憂心?!鄙蛄钜艘蕾嗽谒齭hen旁,寬wei她,“總歸我是沒法嫁去外tou的……夫人撮合我與沐恩是看準(zhǔn)了他的脾xg。再者,他孤shen一人,于我未嘗不是件好事?!?/p>
說到這兒,她眨了眨yan,俏pidao:“就像開平哥,平日里你只需隨意應(yīng)付應(yīng)付他便罷。上無公婆guan束,中無妯娌相擾,日zi豈不瀟灑快活?”
普天xia被婆家搓磨排擠的媳婦不在少數(shù),這話雖聽上去有些失禮,但到底是實在話。師杭不禁失笑dao:“你這丫tou,千萬悄聲些,可別讓他知曉你背地里編排他?!?/p>
“知曉便知曉好了,便是當(dāng)面,我也不怕的?!甭勓?,沈令宜哼了一聲,頗為認(rèn)真dao,“筠jiejie,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他開脫。我雖huan喜與你相識,但更盼著你能遂心如意。開平哥qiang留你在此chu1,我看不慣,沐恩也覺得不妥。原先我本想好生尋個法zi教你逃chu去,不過沐恩勸我再尋機問你要一句準(zhǔn)話。必得有了這句,他方能定心助你?!?/p>
“什么話?”師杭拉著她的手,急切萬分,只恐錯失這番得之不易的良機。
沈令宜望著她,認(rèn)真回dao:“倘若有朝一日得以脫shen,你會北上大都尋親,還是覓一chu1清靜地了卻余生?”
師杭驚住了,她沒想到沈令宜會這般直白,因而猶疑著遲遲不敢作答。
“筠jiejie,你若不信我,便當(dāng)真無人可信了?!鄙蛄钜撕翢o芥di地笑著,“許多事qg并沒有你想的那般繁雜。你厭恨開平哥的為人,他便是qiang留你一輩zi,也不過是相互折磨罷了。我與沐恩都不愿見你們?nèi)绱??!?/p>
真的是她防人太過了嗎?師杭苦笑嘆dao:“令宜,我也沒有你想的那般多謀善斷,今朝不慮明朝事,過一日算一日而已?!?/p>
“憑心,我是想北上的。不為元廷,只為容shen??晌乙粋€‘已死之人’,父母雙族又門庭衰敗,n本無力庇護我。我已無路可走了?!?/p>
窗外的風(fēng)聲依舊,寒意更nong1。
“至于孟開平,我恨他,卻算不上厭惡他。雙親之死,淪落至此,雖非他一力促成,但到底與他脫不了gan1系。況且,他從未將我當(dāng)作他的妻?!?/p>
“他的心氣太gao了,一個想要揚名四方、征伐天xia的男人……不是我的良人?!?/p>
她在紅巾軍中待了小半年,除卻孟開平,并無誰曾冒犯過她。亂世之中,這樣的日zi足以稱得上是歲月靜好了??蓭熀紖s始終不忘警醒自己,萬不能沉浸其中忘卻本心。
他們外人冷yan瞧著,都覺得孟開平是真心待她,可當(dāng)這“真心”落在她自個兒shen上,便如飲shui,冷nuan自知。
她還沒想好今后的路該如何走,總歸有一條,絕不能當(dāng)男人豢養(yǎng)的雀鳥兒,失了羽翅,更失了浩然gao飛之心。
“筠jiejie,你千萬要想好。”沈令宜到底年紀(jì)還小,只勸dao,“不必急于一時,現(xiàn)xia外tou亂得很,走也不能即刻便走。好時機須得靜候之?!?/p>
師杭明白她的意思,頷首dao:“我不怕等,只是,我怕長此以往……”
她輕輕撫上小腹,語帶愁云,眸光卻決然dao:“要走就gan1凈利落地走,不可自誤。令宜,求你,先替我成全這樁心愿可好?”
夜深寒透。
沈令宜甫一chu院門,便望見幾人提著燈籠向著這chu1大步踏來。
“令宜?”行至近前,沈周成見了女兒,焦心全都掛上了眉梢
應(yīng)惜命
,“出了這樣大的事,怎的不家去?”